一路跟下来,尤其是看到箐北小屋里的场景,林春雅回来的意图,赵天也猜了个大概。
赵天心想,跟踪被对方发现的确有些尴尬,但对方既然这么坦然地说明了接下来的动向。
那自己一个大男人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更何况,关于许春雅的疑问还没有完全解开。
位于凌烟县北面山坡上的南桥墓地,在一片稀疏的松树林之中,背靠山峦,面向松江,被当地人视为风水宝地。
这天上午,阳光充沛,没有了昨日的阴霾。
路边停了几辆轿车和一辆小客车,墓地中正在举行着安葬仪式。
赵天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假装自己是亲友中的一员。
灰色的墓碑上写着“许国平1967—2017,顾红花1969—1995,合葬之墓。”下面配有一列小字,“女,许春雅立。”
许春雅穿着白色孝衣,跪在墓前,旁边的几个中年人,正是昨晚饭桌上的几人。
他们在墓前点燃各种纸人和纸马,纸人和纸马冒出火光,夹杂着滚滚浓烟,飘荡在山坡上。
几个中年人口中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让人觉得像咒语一般。
简短的仪式结束了,林春雅站起身来,拭去脸上的泪水,向一旁送行的人鞠躬致谢。
她看到队伍中的赵天,也微微点头示意。
人们纷纷向山下走去,赵天站在山坡上看向马路上的车辆,有普通家用轿车,有小货车。
其中一辆黑色路虎揽胜格外显眼,车牌号是州F·99888,和其他的车反差明显。
“去家里坐会儿吗?”林春雅摘下了身上的白布,走到赵天身边。
“你先忙,一会儿还要请大家吃饭吧?”赵天没想到许春雅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都结束了,一切从简。”
确实,所有人头也没有回,没有人和许春雅搭话,路上的车依次离开,山坡上很快恢复了平静。大家仿佛只是来走个过场,完成任务就撤退。
凌烟县没有网约车,但有出租车的叫车电话。两人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许春雅家里。
走在凌烟县的主干道上,你可以看到整齐的路灯,整洁的街道,道路两旁都是各类的商铺和超市。
可在远离主干道的县城边缘,依然有很多狭窄的小路,周边都是老旧的自建民房,和主干道上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天走进许春雅的家中,院子里堆满了啤酒瓶子,还有各种废铜烂铁,像一个垃圾回收站。
穿过狭小的院子,屋子里也是一副破败的景象,墙角上结满了霜,屋内寒气逼人。
从墓地到这里的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赵天只觉得心里充满了歉意。
进屋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依旧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回到院内。
他找来了可以生火的木材,又找来一个破桶,装了些煤,回到屋内。
很久没有生过火的小火炉,他蹲在那里,折腾了一阵,终于将煤炭引燃。
煤炭在炉子里发出暗红色的光,屋内终于有了一丝热气。
许春雅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开口。
赵天站起身来:“抱歉,我不知道你父亲的事,以为你回凌烟县……”
不等他说完,林春雅便回应道:“你以为我和余二有什么关系是吧?”
赵天没有作答。
她继续说着:“你还是怀疑为什么那晚我恰好就在天台吧。”
“昨天我发现你戴着墨镜上了客车以后,就知道这个问题你是不会罢休的。”
“也好,你是警察,我也没有犯法,跟你说了也没事。”
她拿来两张破旧的椅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示意赵天坐下来。
林春雅从自己童年时失去母亲讲起,大学毕业之后,她和大学时的男朋友宋曜哲,一起留在天元市工作。
两人毕业时有很多选择,但作为穷苦出身的孩子,解决经济问题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最终他们都选择了开出最高工资的创融地产。
在房地产如日中天的年代,两个人兢兢业业,工资加上绩效奖金,便有了一些积蓄。
宋曜哲在工程建设部门工作,获得了升职的机会,时常陪总经理参加各种酒局。
公司开发的暮雪花园,他也拿到了内部购房资格,可以用八折的价格来购买期房。两个人掏空积蓄,总算可以期盼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可时常与有钱人打交道的宋曜哲,开始向往更大的成功,逐渐不满足于工作的收入,他开始玩股票和基金。
后来又觉得不够刺激,便开始网络赌博。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是执迷不悟,借了各种网贷和民间高利贷。
去年十二月二十五号,宋曜哲被撞身亡,林春雅才发现,他们的那套期房早已经被他抵押了出去。
祸不单行,没等宋曜哲从阴影中走出来,三天后,凌烟县又传来父亲去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