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杭刚刚瞅见了一丝生机,方方要接着说点什么,雪衣僧身子却又是一颤,等到他再次睁眼的时候,方才那些温和都化作了春水流尽了,只有冷冰冰的妖气。
他再也不多言,手中暗红色的佛珠轻捻,一掌便已经到了他的身侧。
苏杭敞开手臂,垂下眼瞳,开剑——
可不过一息之间。
那一息,不过是他扫开一剑的瞬息——
当苏杭眼角瞥见那抹暗红的时候,身体已经直直地被打落出去,耳边似乎有东兰青的惊哭之声,思绪却已经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与那道生门的距离,原比他想得还要大得太多。
旁边的少女咬开了嘴唇上的血,雪衣僧的手掌穿过了青年的心口,随即缓缓地伸了出来,他神色迷茫地望着手掌上的血色,眼神颇有些餍足。
东兰青兀然起身,她的眼角眉梢都是愤恨和决绝,这小女孩终于意识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不再是平日里师长的惩罚,而是一场切切实实的带血带命。
她望着青年倒下的方向,猛地拔出了剑,清秀面容被眼泪弄花了一片,像只落入陷阱的倔强幼鹿。
雪衣僧放开青年,苏杭重重地跪了下去,然后破布似的倒了下去——
东兰青最后看见的是他紧闭的双眼,原来死亡是真的是不打招呼的残忍,苏杭死前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也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他爱如命的剑——
这是命,还是……她的错?
雪衣僧的眼神却慢慢地亮了一些,这是连旁边的雪衣童子也没有料到的,他手上的雪花停了下来,目光若有所思地放在雪衣僧身上。
雪衣僧丢开苏杭,眼眸微挑,看向东兰青。
那原本是一双悲悯的眼瞳,天生是略向下挑着的。
只是原本。
当这双悲悯的眼瞳丢弃悲悯,残忍得让人想落泪,纯粹的善已然变成了纯粹的恶。
但对上这么一双瞳仁时,东兰青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镇静过,镇静得一时都快忘了哭。
她没那么喜欢练剑,她向来不用在意生死的,她考量的从来都是明日的着装和珠链。
连苏杭都在这人面前没有一丝还手之力,她的下场已经显而易见了,所以她现在没什么好选择的了——
雪衣僧微微一愣,见这少女狠狠地用衣袖擦了一遍自己的脸庞,拔出长剑忽地重重地砍向身后的小道。
雪衣童子都轻轻“嗯”了一声,似是有些疑惑,不晓得这个少女在做什么挣扎。
雪衣僧倒是反应得快些,他下意识地明白那条小道上应该有什么,但是等他将灵气聚入自己的眼瞳时,神色还是怔住了。
那是——
一把虚剑,巨大的、灿如星河的虚剑,高直地耸立在那里。
雪衣僧也没料到有这么一茬,一个念头猛地在他心底打起了火石。
这是谁的剑,这么嚣张地立在此地,仿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少女的剑重重地砍向虚剑,惊起一阵淡淡的涟漪光辉——她在这里半个月,并不是没有试过,这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
东兰青的虎口震开,由麻到痛,震得都是皮肉的血,那虚剑微微颤抖,稀稀落落地落下些似星光的灵气来。
她走投无路了,无论生死,她将最后自己能做的都交托给了那个神神叨叨的男人……如果他会来救她的话——
雪衣童子也看出了一丝不对劲来,他听见晚风朔朔地打过林子,好似有什么东西来了。
三个人,六只眼瞳,都听见了那朔朔的声音。
将命赌在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身上,这听起来着实是愚昧极了,但是此时此刻——
东兰青的眼神望着那条小道,旁边豆大的灯火依然摇曳着。
雪衣童子抬起眼瞳,那小道上已经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雪。
“蹭”得一声,众人屏息,皆不知道彼此在期待些生——
东兰青浑身一颤,清亮的眼瞳再一次黯淡了下去。
朔朔的林间,飞出了一只鸟。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挺肥的。
雪衣童子,“……”
他蹙起了眉,望着那只飞出丛林不知死活的肥鸟。
雪衣僧倒是并没有怎么在意那只鸟,他淡淡冲东兰青抬起了眼眸,“看来此剑的主人,并不愿意出手。”
这话说来实在是嘲讽,东兰青捏了一把血流如注的虎口,回来昂起了头。
“一条命而已,你便来吧,”少女死了心,眼角的泪都凉了,好像死到临头反倒又冷静下来了,“妖僧。”
雪衣僧被这一句“妖僧”叫得心神恍惚了片刻,有些不悦,便瞥开眼睛又看向那把虚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