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首者不住摇头叹息。
“沈家人被抓回府衙关押,结果昨天新太守刚刚到任,就将他们一起拖到菜市场砍了头,首级也被挂在城门楼上示众。”沈虔子听说家人昨日才被斩首,更是悲愤不已。
“据说这个新太守就是当初在会稽杀掉他儿子的那个将军,如今将他全家诛杀,也真是冤家碰头啊。”沈虔子听到心中一凛,新太守居然就是杀死父亲的仇人,那必是前些日子在山阴碰到的高素。
“哎,也不知这新太守为人如何,但求能少打点仗,少收些税就谢天谢地了。”那边桌上还在交谈。
“哼,朝廷德性不改,地方哪里能有好官,即便真有好官,早迟也要被排挤走。”坐下首者不以为然的接道,“这位高素乃是出自北府兵的将领,看看北府兵在我们这边干的事情,就不难想到我们这位新太守的为人了。”
坐上首者干了一杯酒,叹道“嗨,那也没办法啊,谁让我们是平头百姓呢,就只有这个盼头啊。”
二人说着,话题渐渐转开,不再提及沈家之事。而店家也已将酒菜端上桌来,周伯一举筷子,招呼沈虔子吃饭
沈虔子此时却是心如刀割,又不敢表露出来,哪里还有胃口,若行尸走肉般的吃了几口,至于那饭菜究竟什么味道更是全然不知。周伯侧眼看了看他,心中明白,也不多说。
好容易吃完饭,周伯领着沈虔子回去,一路上见他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终于轻轻的说了一句:“不要忍了,哭出来好受些。”
沈虔子听到,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哇”的一声哭将起来,情绪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直哭到声嘶力竭。
周伯微微摇了摇头,就立在一旁看着他哭,也不相劝,待到沈虔子略略止住悲伤,这才带着他慢慢回家。
回到草庐,沈虔子接连数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周伯看到仍是不劝,只随他去。终于一日,沈虔子找到周伯,道:“周伯,我,我想……”
“你想回去吴兴,是么?”周伯反问道。
“嗯。”沈虔子点点头。
“那你回去以后又准备做什么呢?”
“我……我要去找阿母和哥哥们,还要……还要去杀了那些奸贼,为阿父他们报仇!”沈虔子恨恨道。
“哼哼,你要自己去送死,那我也不好拦你,自去便是。”周伯冷笑一声道。
“我才不是去送死!”沈虔子听见,竟大叫起来。
“现在官兵正在吴兴四处搜查你们,你还要跑回去自投罗网,不是送死又是什么?再说就算你没给他们发现,凭你现在的本事,又能杀得了仇人吗?”
沈虔子满腔怒火顿时被周伯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他之前一心只想复仇,哪里顾得到这许多,被周伯点破后,站在地里傻傻愣了半晌,终于还是不忿道:“我不甘心,就算不是对手,我也要去试一试!”
周伯听到有些不悦,本想再斥,转念一想,说道:“这样吧,你先听我给你讲个故事,一个报仇的故事,听完以后,再决定怎么办好了。”
周伯也不等沈虔子答应,便已说了起来:“差不多一千年前,楚国有个人叫伍员,就是我们常说的伍子胥,他的父亲和哥哥被费无极诬陷,遭楚平王杀害。他则逃出楚国,辗转宋、郑、陈等国,最后靠着要饭才来到吴国,就是现在我们这一带了。”
“伍子胥到了吴国,帮公子光夺位当上吴王,然后又和孙武一起讨伐楚国,最终攻克楚都郢的时候,楚平王已经去世十年了。他为报父兄之仇,掘开楚平王棺椁,鞭尸三百方才作罢。”
“这便是伍子胥‘掘墓鞭尸’的故事,你自己好好体会体会。”周伯说完,便望着沈虔子,看他如何回答。
沈虔子听完故事,坐在一旁细细想了一番,对周伯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应当效法伍子胥,隐忍等待时机,等到自己有实力的时候再去报仇也为时不晚。”
“拾奴啊拾奴,能想到这层,说明你还是有些悟性的,只是……”周伯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沈虔子追问道。
“罢了,就这样吧,毕竟有些东西,已你现在的年龄阅历是无法体会到的。”老者摇了摇头,抬首望着周围连绵的山头不再言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