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就是说你现在什么亲人都没的投奔了?”
“是。”沈虔子想到家人,泪珠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老者叹了口气,道:“哎,如今这世道,似你这等孤儿到处都是。既然你已无处安身了,不如就留在我这好了。”
沈虔子没想到老者竟肯收留于他,意外之际,忙又跪谢不已。
“不必谢了,快起来孩子。”老者托起沈虔子,又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沈虔子刚要张嘴回答,突然怔住,心中十分为难,这老者救了自己一命,当然应该据实相告,但自己现在又是朝廷钦犯,这身份万不能轻易告于人知。
那老者见沈虔子张嘴欲说还止,微微一笑,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便道:“你既有难处不好说,那我也不勉强于你,只是我今后该如何称呼你呢?”
“这,我也不知,还是请恩公您说吧。”沈虔子虽然曾经用过许多名字,此时却再编不出一个。
“嗯……也罢,你是我从山里拾回来的,我便叫你拾奴好了。”老者自言自语道。
沈虔子听见,忙道:“谢谢恩公,从今以后我便是拾奴了。”
“你这臭小子倒满机灵的。”老者笑道,“你以后也别老叫我‘恩公’了,我姓周,你称呼我周伯就好。”
“是,恩公,啊,不,周伯。”沈虔子吐了下舌头,又摸摸头,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自此沈虔子便在这草庐住下,至于那周伯到底又是何人,为何住在此处,又为何收留自己却全然不知,只知他待自己很好,如同家人一般。
沈虔子在那草庐中休养了数日,身上的伤也渐渐痊愈,便开始想起家人的事来。恰逢这日周伯要进城办事,沈虔子想借机进城打听家人情况,便要跟着一同前往,周伯也不拒绝,一口答应,就带着他进城去了。
那长兴郡城在太湖西侧,虽距吴兴不远,但沈虔子从未来过。到了城里市集上,跟着周伯东买西逛,等到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周伯又将沈虔子带到一处酒馆,道:“难得进趟城,我们就在这里吃些好的再回吧。”
“嗯,多谢周伯。”沈虔子听说有好菜吃,自然十分高兴。
“店家,来桌上好酒菜!”周伯说边说边和沈虔子选了一处坐下。
“哎,好嘞,客官,小店这有上好的太湖鱼和乌饭酒,您看如何?”店家听到忙上来招呼。
“啰嗦什么,尽管上来便是。”周伯一挥手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菜一会就好。”那店家说着便下去了。
于是二人坐在那里等候,酒馆生意不错,坐满了客人,互相谈论吆喝,人声嘈杂的很,沈虔子竖起耳朵留心听人说话,果然有人谈起了沈家之事。
“嗨,兄弟,你可莫怪我迟到,我也是没有办法,如今找遍全城也找不到一辆像样的马车。”隔壁桌上,两个年轻人正在交谈。
“不怪不怪,如今到处都是战事,不要说是战马,就连驮马都被朝廷征用光了,出行想找车马,自然是不容易。”
“哼,朝廷无能,导致四处盗贼蜂起,诸侯个个心怀不轨,结果就是战事不断。”坐在下首的年轻人不屑道。
“你小声些,可不要给人听到。”坐上首年纪稍大一些的人小声道:“谁说不是呢,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去年朝廷搞的什么‘乐属’,根本就是不给人活路啊。”
“呵呵,所以东海孙恩才能借机把事情给闹起来啊。”
“莫说那个妖人,他还不如朝廷,到处抓壮丁去会稽服劳役,要不是朝廷大军来的快,我们全家都要被掠去那个鬼地方呢。”坐上首的说起孙恩,也是相当不满。
“还好他被朝廷打败,对了,你知道吴兴那边的豪族沈家吗?听说因为支持孙恩叛党,老爷子和他几个儿子全被拉到市集上斩首示众呢。”下首的年轻人说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道,“哎,这便是伙同叛党的下场。”
沈虔子这些日子来还是头次听到家人消息,不想竟是如此噩耗,当场呆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还在不住质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不过说起那几个同党也是可怜,”那边桌上仍在自顾说着,“他们沈家也都是当地的望族了,其中沈老爷在吴兴也算是个出了名的仁善之人,只因他儿子参与孙恩叛乱,结果就被株连。”
“我听说他们家原本藏在山里,朝廷也难找到他们,谁曾想竟被同宗出卖,一家人全被抓到,而且官府为了抓捕他们,还放火把城北的整座山都给烧了呢。”上首者续道。
“我怎么听说的是他家几个孙子并没有被抓到?”下首者插嘴道。
“好像是这么说,不过这些天官府都在严加搜查,估计抓到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哎,这沈家也是可怜,这么大个家一夜之间便土崩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