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刘彦钧敢放手让郑王后和刘文沏去查行刺案一事,倒不是说真的担心他们把自己的心腹谋士给查出来,即便郑王后母子能够从卫队长的嘴里撬出“褚东篱”三个字,凭褚东篱的能耐也完全可以应付过去。
他这么做,实际上就是做个姿态,让郑王后、刘文沏母子放心,同时也是给褚美人、刘文泽背后的支持势力提个醒——大业未成,不要过早地打“继承人”的主意。后宫不宁,对燕王的夺位大业来说,是不可忽视的不可控因素。
燕王的旨意很快就传达到了云西郡公刘文沏的耳朵里,有了父王的支持,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上二十多个家奴、卫兵气势汹汹地杀到了褚东篱的府第,逼他们将卫队长交出来。
褚东篱不是傻子,他早就把那个卫队长送出了燕国,此时已经是泥牛入大海,任凭刘文沏如何搜查,如何找得到人?找不到人,唯一的人证也就因此丢失了,要怪只能怪刘文沏当时疏忽大意,居然将重要的人证直接送给了嫌疑最重之人。
不过刘文沏也不是个讲道理的主,他当时当着许多然的面把卫队长扔在了褚东篱的马车上,之后也有人看见褚东篱载着这个卫队长回到了府第,因此他就大闹褚府,坚称是褚东篱将人证窝藏了起来,甚至耍起了泼皮无赖的招数,命手下人日夜不休地轮流堵住褚府的大门,只要他不把卫队长交出来,他们就不撤退。
这一招可就厉害了,褚东篱虽然也善于搞阴谋诡计,但说到底还是个斯文人,斯文人最怕的就是沾惹上不讲道理的无赖,更何况刘文沏不是一般的泼皮无赖,他是朝廷册封的堂堂公爵!褚东篱恼怒归恼怒,对于刘文沏的下三滥招数却是无可奈何。
坚持了两天之后,褚东篱没办法,只能向刘文沏求饶,好言好语地相劝、好酒好菜地招待着他和一众手下,自己则是袒露上身、背负荆棘,上演了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恳求刘文沏原谅自己弄丢了人证的罪过。
刘文沏逼迫褚东篱的目的不是真的要让他交出卫队长,否则他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人证送给他了;刘文沏真正的目的就是利用行刺案逼褚家服软,警告他们不要将手伸进自己的府里,同时与他们做个交易。
见时机已经成熟了,刘文沏手里端着酒杯,扶起跪倒在地的褚东篱说道:“褚先生,你是我二弟文泽的舅舅、老师,自然也是本郡公的师长,我也不愿相信是你主使了我府里的卫队长行刺于我。不过父王说了,这件事一定要彻查到底,不然父王不开心、母后也不乐意。所以褚先生,不要怪本郡公不讲情面,派人堵了你家的门;唯一的人证就在你的府里,你不交出来就是和父王、母后作对,父王、母后责怪起来,我也保不了你啊!”
褚东篱心里暗骂:“分明是你这个混账小子借此机会来找我的晦气!”嘴里却说道:“是是是,郡公大人说得极是!可贵府上的那个卫队长已经不知所踪了,褚某是真的不知他去了哪里。那日在宫门口相遇,褚某见他五花大绑着,身上还有些瘀伤,几番追问之下他也没说实话为何如此。在下本来也是想结个善缘就把他接到自己府里,款待了一番之后他就自行离开了。在下真的是不知道他的下落啊!要是知道他居然做出‘行刺’这桩大案,褚某早就将他押送燕王驾前法办了,又哪里敢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啊!”
听着褚东篱的辩解,刘文沏微微颔首:“想来以褚先生的英明,也不至于与刺客为伍!哎,此事是本郡公大意了,那日在宫门前他诓骗我说幕后还有主使之人,让我将他放了,他必定会将人证、物证一并找齐了送到我府上。本郡公一时心慈手软,就将他放走了;岂料这厮居然是在骗我,真的是可恶至极!”
褚东篱此时脑子里也在飞速思索着刘文沏释放卫队长这一举动的意义所在:如果他真的是想与自己摊牌,大可严刑拷问卫队长,从他口中把自己撬出来;但他又把卫队长放了,还是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这其中的意味又有些不同寻常。思来想去,褚东篱没弄白刘文沏的真正目的,但是对方不想与自己摊牌,这个意图倒是很明显。
不摊牌也就意味着可以妥协。褚东篱顿时心中有了底气,他试探地问道:“证人已失,这第一件事自然是向燕国全境以及周边郡县发下缉捕文书,将其捉拿归案。不过这厮既然有心潜逃,想逮住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若是真的丢失了此人的动向,郡公大人……如何向吾王回报?”
刘文沏叹了口气,挥手说道:“嗨,人没了就没了,他行刺本郡公,我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况且他是父王的人,若本郡公真的严刑审问,一旦他吐露了什么不该吐露的事情,你让本郡公如何面对父王?”
褚东篱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刘文沏这是担心卫队长经受不住拷问,情急之下招供是燕王指使他刺杀自己,到时候刘文沏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又该如何在燕国立足?这才是刘文沏释放卫队长的真正意图,他是担心万一卫队长背后真的是燕王,到时候他们父子反目,他也就失去了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