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全城的大夫医官,自从叛军围城就天天人山人海。哭喊声,呻吟声不绝于耳,药膏味还没进门就扑面而来。陈泰起初偶尔有小伤来此还心惊胆战,随着见过的断胳膊断腿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常常暗想战事至今,能活着其实就已经很幸运了。
“不算严重,上点药膏就无大碍了。”老大夫瞥了一眼陈泰的伤臂,满是心不在焉。毕竟这种伤势在这战时的救护所,只能算个小儿科了,老大夫自然懒得多说,呼唤道,“席玉,前来包扎一下。”
陈泰心中惊喜,想着今日又能与这姑娘见面,顿时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这就来了。”只见那女子放下手中的药罐,用一旁的布子擦了擦手,向陈泰走来。
这叫席玉的女子约莫三个月前来到此地紧接着就遭遇了天水被围,自说来自长安。因其粗通医术,在城内医馆帮忙。年方十九,身材玲珑有致,多一分太胖而少一分太瘦,乌黑的头发盘着梨花状,露出整齐的两鬓垂向下。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充满灵性,羊脂般滑润的脸庞上点缀着小巧的鼻子,嘴唇不点而红,下巴如弯月勾人。
陈泰想起未打仗时这姑娘常来借书,也有过几面之缘。这战事一开始,见得少了也有几分想念,盯着那席玉碧绿的群褶,一时出了神。
“陈泰?”席玉皱了皱如柳叶般小巧的眉毛,抿着嘴巴,打量着发呆的陈泰。
听到有人呼唤陈泰顿时清醒了过来,面对席玉充满好奇的眼光,不禁觉得尴尬。暗想这下难以说清,莫不是被席玉当成了好色之徒,破坏了平日里读书人的形象。须得马上找个借口开脱才是。
“席玉姑娘上次借的《离骚》看的如何了?”陈泰决定化解窘境,先发制人。
“你记性可真好,敢情刚才是在想那屈子的《离骚》,一时出了神?”席玉强憋着笑意,一手准备药膏绷带,脸颊有一丝红闪过。
陈泰的呆样早都被看在了席玉眼里,只是不戳穿。平日里席玉也常于陈泰讨论诗书,天水城民多为农耕,读书的同龄人中,陈泰算是和自己聊得来的了。
陈泰看着席玉如此可爱娇羞,也似乎忘了伤口的疼痛,伸出手臂去任由包扎,好像手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似的。
“陈泰如果有空,可否取来屈子的《九歌》一看?”席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头也不抬继续忙着。
“那是当然,席玉姑娘。”陈泰看着席玉认真为自己包扎的样子,欢喜地说道。心里却一直纳闷这乱世之中,一个小姑娘为何要穿过层层关隘,来到这凉州苦寒之地受苦。
还没等陈泰发问,忽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这是天水城守城的号角,陈泰心想今日叛军要夜袭了,真是坏了我和席玉姑娘谈天论诗的好时候。
正了正神色,陈泰对着席玉说道“叛军恐怕要夜袭天水,席姑娘且保重,待我守城完了,取书来予你。”
席玉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恐惧,但又转瞬即逝。心中想到这战事如此凶险,担心陈泰万一有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这陈泰虽然身体羸弱,可通情达理又博览群书,正和席玉心意,或许早都芳心暗许,只是碍于矜持而不敢言说。
挤出笑容的席玉嘴角一弯说道,“那祝你武运昌隆,我等着看《九歌》呢。守城完了且要快点回来。”席玉生怕露出的惊惧影响陈泰上战场,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揪着衣角。
“说到做到。”拿起铁弓陈泰头也不回,挥了挥手喊道。
晚霞终于支撑不住的落下了,整个城里只剩星星点点火把的光芒。席玉看着陈泰举着微光远去,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
夜色下这天水城内一片慌张,连日的防守早已是人困马乏,草木皆兵。这叛军近日分波攻城,粮草也所剩无几,着实让人慌张,人人自危。
陈泰心里明白,失守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死地也约莫不会有援来救了。看着太守府一队队骑兵列阵而出,忽然心生一计。
正在这时徐太守全身银铠,头戴金盔,骑着高头白马,焦急地正欲跨过太守府大门。却被陈泰一个箭步,拦在了面前,徐成怕白马受惊踩伤来人,急忙长吁一声停住。
“来者何人?”徐太守拉了拉缰绳,认出了这人是书舍陈泰,才收回佩剑。
“陈泰有一计可解天水之围。”陈泰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徐成。
“真有此事?大敌当前可不得妄言,老夫正要去组织守城,莫要耽误了时间。”徐成在马上大声喝道。
陈泰整理了一下思维,可是心中还是没底,事到如今只有自荐为斥候前往平西将军营中,看能否说服其发兵来解围,否则只有破城战死。
“速速随我来。”徐成掉转马头,将陈泰引到府内院中。心想这陈泰素来有些墨水,在城里也多为老少称赞,先听听他如何说道。
陈泰望着城外天空的火光,仿佛看到了昔日平静祥和的天水城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