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铁面奇侠

1

下雪了，这是一场迟来的大雪。在土尔扈特人的预计中，这场雪早该一个半月之前就来了。然而该死的是它偏偏没有及时出现，于是一万多户土尔扈特同胞只能滞留在加河北岸，老死异乡。

这场雪下的猛恶程度也出乎了所以人的意料。这场雪下得空前绝后，足足十六天才煞科收官。

雪积如山。

对于土尔扈特人来说，最可怕的不是这场令他们草料短缺、行程维艰的雪，而是随着这场大雪而来的俄罗斯大军。

大雪阻隔了前进的路，作为前锋部队的首领巴特尔日夜不停指挥着部下清理沿途积雪。就在此时，一场罕见的雪崩将大队拦腰切断，前进的步伐不得不终止，前后部队忙着铲除冰雪。

俄罗斯人随即出现了。他们围困了土尔扈特的先头部队，以数倍的兵力群起而攻之。巴特尔率部奋勇抵抗。另一边的土尔扈特大部并不知道自己的族人正陷入苦战。

这一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战斗很惨烈，雪地竟被染得通红，活脱脱的红妆素裹。结果是全部土族士兵被歼，包括向导淇琏依治霍。俄罗斯人还逮住了巴特尔。巴特尔就是为了掩护淇琏依治霍逃跑而被捉拿的。

俄罗斯人决定公开处决巴特尔以振士气。这是多日以来他们取得的首次胜利。加加林大公早就追得有点发疯了。

巴特尔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那是东正教的基督耶稣受刑时用的那种木架子。

“你还有话要说？”加加林大公眯着眼。他期待巴特尔能说出一两句求饶的话。那样比直截了当一刀砍下他的脑袋更有震慑效力。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刑场上的俘虏讲出的话应该比战场上的战士温柔动听许多。

巴特尔抬起了头。

加加林双手一按，示意四周的军士稍安毋躁。

“大家且听他说！”

人群肃静下来。谁都想知道一个临死的人会说出什么话。

巴特尔努力使眼睛张得大一些，定定地望了望蔚蓝的天极。绳子勒得脖子有点痛，他呼吸颇为困难，他强忍痛楚，深深收腹，狠狠吸了一口草原五月清新的空气，那里面有车前草的气味。然后他张开了口，奋力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喊：“土——尔——扈——特！万——岁！”

他声音激荡在草原上空。甚至惊动了林子里的夜莺。

在场的每一个俄罗斯人都听到了。

克里姆林宫的叶卡德琳娜二世正用鹅毛笔在签署一份镇压农奴的命令，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一滴墨水滴在了从中国传入的宣纸上。

站在城堡上向对岸张望的脱鲁麻剌忽觉风中似乎有一把声音传来，那是熟悉的土尔扈特方言。

因为疲劳而瞌着的渥巴锡也从梦中惊醒。

这一声好像已传遍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总之有风吹到的地方，有水流到的地方都听到了。

2

俄罗斯人已近在咫尺。偏偏大雪迟迟不化。幸好来的只是俄罗斯的先头部队，土尔扈特人且战且退，并且顺利通过了结冰的小石城河。

这晚从后卫探子传来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小石城河沿岸燃起了大火，先是西岸的芦苇荡给人点燃了二三十里，然后东岸的芦苇荡也给燃着了。大火将俄罗斯人的追兵阻在了对岸，他们不得不绕远路过来。

渥巴锡大喜之余不禁问：“是谁想到的这个主意？”

探子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后卫部队烧的。

是谁？放火的无疑是自己的朋友，却是谁呢？难道是……

同样的消息传到了俄罗斯主帅加加林大公那里，他大发雷霆，喝问手下到底怎么回事。

手下回答：有人见到一匹黑马载着一位骑士在河的东岸来回点火。

“怎么不放箭或用火枪猎杀？”

“马跑得太快了，像龙卷风一样，影儿都找不着。”

“饭桶！是个什么样的人？”

“戴着一个可怕的面具。认不出是男是女。”

“派出突击队，扰乱土尔扈特人的行军线路，拖慢他们的步伐，等待大军到来。”

“是。”

大雪满弓刀。

渥巴锡脸上的忧虑之色愈发沉重。他想不到越接近伊犁，危险和困难才越大。已经牺牲了巴特尔，牺牲了一万多精锐，行程近半，他不希望前功尽弃。现下出任前锋部队首领的是固什，他的助手是撒车孜，都不是理想的人手。颇有点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味道。

如果大雪始终不融，俄罗斯追兵事小，更可怕的是因为寒冷、饥饿和疾病死亡的人将越来越多。

便在此时，又有一条利好消息传来：俄罗斯的一支快速反应部队被冲散，据说他们的领队还给一个神秘的铁面人射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