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梦回罗兰

1

“喂，瘦子老兄。”

“我有名字。”

“俺不爱叫，咱们熟络嘛。”

“谁跟你熟啊？”

“以前俺不知道你的底细，见你跟那胖子那么亲近，以为你跟他是一路的，要不是大小姐保荐，这次起事俺第一个想剁的就是你。”

“我跟你有仇啊？”

“俺跟胖子有仇，你是瘦子嘛。嗨，瘦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洛克：“我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准葛尔人。”

“胖子特戒备异族人，好多新血就是给他在第一次见面时杀掉的。他为什么不杀你？”

“因为他需要我这个向导。我曾经是回疆最出名的小偷。”

“哈哈，他是汪洋大盗，你是首号小偷，倒是相得益彰。”

“可是我并不想跟着他这样一辈子。”

“你想继续你的小偷小摸生涯？”

“我只想自由自在地过自己愿意过的生活。”

“原来你是一个小毛贼。”赤虎说，“俺还以为你是他的军师。”

“兄弟们都收拾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大小姐一声扯乎。”

“那么这便扯乎吧。”

“这船怎么办？”

“你们说呢？”

“一把火烧了这地方，然后我们都走罢。”

“对。烧了吧。免得留给旁人好处。我们不要，也不能让别人拣这现成的便宜。”

大火燃了起来。一道巨型火柱直冲霄汉，浓浓黑烟直压彤云。转眼之间这梦一样的沙漠之舟便覆灭了。

赤虎和阿遥骑在骆驼上，望着变成一片灰烬的天国之舟，确切地说是望着一方焦黑。

“俺早想宰了那胖子。每次见到他的猪头就想痛殴一顿。”

“我还以为你已习以为常，想当一辈子强盗。”

“俺原以为过几年就变成胖子那样的快活神仙。也差点便成了。不想还是泡了汤，看来俺不像个享福的人。”

“你后悔？”

“不。俺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怕适应不了外面的环境。”

对于一个经已习惯一种生活的人来说，要重新适应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那的确没什么底。何况是一个与世隔绝了这么久的人？

“你留恋么？”

“不。”阿遥说，“从前我在船上好像没人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真想干什么却干不了。”她深深呼吸了口气，“现在离开了那船，对着茫茫天地，觉得舒心了许多。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她抬起头来，向着天宇，也是向着远方呼喊起来：“天空，你好吗？我很好——”脸上欢愉无比。

莫洛克哼了一声：你很快就会扫兴的。

阿遥将她的仙人掌埋放在焦土里，低声说：“把根留在这里，外面的世界不一定适合你。”

轰隆隆，阴沉沉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闷雷。

“大小姐，要下雨了，赶快离开吧。”

“啊？要下雨吗？那真好，这儿很快就会长出一片茂盛的仙人掌来的。”

铁穆洱远远在一隅，神情落寞。

阿遥走到他面前：“你要到哪里去？”

“我要到哪里去？”他呆呆地问着自己。“我是谁？我从何处来？”他也想过要回去追查杀死伊诺朗的真凶，以还自己清白，忽又兴味索然，觉得所有种种都已如天上浮云幻变，不再重要。“我宁愿想不起自己是谁。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

“跟我们一起走吧。”阿遥觉得很难过，铁穆洱已经丧失了去追寻自己梦想的信心。她精心策划了这一次“政变”，除了离开枯燥的大漠，还想激发铁穆洱的雄心，如果她不提前举事，铁穆洱定然消沉埋没，如今防范于未然，没有凌云之志起码有正义感求生意吧？孰料他无动于衷。

铁穆洱浑浑噩噩的跟着一众强盗上了路。去哪里对于他来说不重要。无目的地随波逐流，不是许多人的同一归宿吗？

海上的船家看着天上的星图就可以回到家。沙漠里的行人认着地下的粪蛋也可以走出地平线。

2

在大雨未来得及下的时候，风沙先到一步。众人在一处风蚀土岩停了下来，一是饿了，需补充补充肚子，二则是想躲避一下这越刮越猛的大风。却不料填饱了肚子的同时也吃进了满口沙子。再看那风沙丝毫没有停止的征兆。

赤虎偏在这时候三急，根据经验，须得看准风向，找背风的地方，速去速回。风沙劈头盖脸地吹了来，赤虎跳下坐骑，拽紧衣服，顽强地走了几步，就见又一阵风来。他竟脚不粘地地转起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