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斡离不与郭药师早在北面就交过手。当年斡离不领军攻取显州,郭药师不敌,对号称“菩萨太子”斡离不的骁勇善战深感可怖。郭药师在三河县得到斡离不率部进发的消息后,大为忧虑。赵鹤寿在郭药师手下多年,对大宋皇帝单单封赏郭药师一人心有不服,但面上不得不听命,接连两日看出郭药师畏战的心思,绕着弯子进言:“主帅,大宋虽把我们放在燕山府总揽军事,但那知府不领军迎敌,要你带着兄弟们……实不相瞒,大伙都有些怨言,嗨……”说着连连摇头。
郭药师在营帐中握着将令来回踱步,口中连连呼气:“哼,当年组建常胜军那会儿,八营弟兄一共近三万,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与你,我们本如兄弟一般,五臣已经不在了,张刘二位虽然有些计谋,但我一向更器重赵兄弟你,你一直为我副手。曾经的老兄弟如今只有这八千多人,我们从辽国到宋国,今天,还是要面对那些金人,而且还是那个斡离不,赵兄弟你说,这算不算命中注定?”赵鹤寿望着郭药师有些迷离的眼神,顿了一顿:“不管怎么样,我们追随主帅就是,只是……只是要白白送命的事,大家心有不甘啊。”郭药师不无尴尬地笑了笑:“也罢,我们渤海人数百年来饱尝颠沛流离,自有生存之道。既然大宋官家待我们不薄,我们就再会一会这个斡离不。”
三河县属于蓟州,蓟州已先被从燕京出来的斡离不攻克,大军沿泃河列阵。徒单辞列领着先锋安营,斡离不策马来到岸边观望,虽然临近开春,河面大部分有积雪冰冻,四下还是一副冰原景象,当即深吸一口气:“想不到几年之后,我还会和这个郭药师交手,但愿他有些长进。”辞列道:“二太子,我们要等粘罕大帅他们赶到么?”斡离不摆了摆手,“区区郭药师,哪里需要等粘罕,明日天亮过河决战,取得三河县,再拿下香河,打通南下大路。”
此时寒风呼啸,河面只有小股水流,许多地方泛着冰碴,金军多为女真人和契丹、汉人相混,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从燕京出征到此,军士穿得很厚,忍受着恶劣的天气。斡离不叫来元帅右都监耶律余睹:“常胜军是过去辽国的兵马,你应当很熟悉,明日大战,你先出马,务要成功,为大金鼓舞锐气!”耶律余睹点头:“元帅放心。”
第二日一早,金军冲过泃河直扑郭药师的大军,统领张令徽刚一接触金兵,不到一炷香功夫就败退,常胜军本就无心作战,这一退溃不成军,八千多人伤亡近半。三河县根本无法防守,郭药师当即往南退却。
没多久,郭药师接到败退的张令徽与刘舜仁,两人建议不如倒戈投金。郭药师心中尚有犹疑,张令徽趁机进言:“主帅,这次领兵攻打我们的是、是那个耶律余睹,他过去是辽国大将,还是天祚帝姻亲,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投降了金人,不也深得完颜家重用,如今主帅带着我们这剩下四千余人,以属下之见,当不会比他差,就像大宋对待主帅一样。”郭药师摸了摸脑袋,“唔,大宋对我们不薄,如此反复岂不显得……”说着微微摇头。
张令徽看了看身旁士卒丢盔弃甲,惨不堪言,对刘舜仁使了个颜色。刘舜仁会意,也道:“主帅,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也不想这般反复无常,谁想金人会来的如此快,大宋会如此不济?我们弟兄今日一战,有近半将士亡故,难道主帅忍心常胜军全部葬送?他们大宋让我们抵挡金人,可明知我们首当其冲,又有谁曾念着同朝之谊前来救援?主帅,想当日萧干领着他辽人余部在东北为乱,宋人想要燕云之地,却无人敢去平定,全仗主帅与我们常胜军打败萧干,擒得阿鲁太师,可之后呢,只给一些虚名,也不给我们补充人马,就把我们放在前线,让我们在此御敌,他们朝廷州府一概装作不知,毫无动静。主帅,这实在是宋人负我们在先啊。”
郭药师越听越激动,一拍脑门,“你们说的不错,过去的事也就罢了,如今之事,为将帅者,首要的是顾惜手足性命,不是计较个人荣辱,我们只剩下这点弟兄,不能因为我郭药师顾惜一点名声,让众兄弟全数死于非命,那么,眼下要投金,只怕单以这点兵力,未必可以打动斡离不啊。”张令徽道:“主帅可有什么主意?”郭药师勒了勒缰绳,策马踱了两圈,“我们即刻返回燕山府。”刘舜仁诧异道:“此刻回燕山府做什么?王知州已经另调……新派的是蔡靖。”郭药师摇头道:“哼,那个王安中只知道吟诗作赋,他不过是与蔡攸、王黼、童贯、梁师成等几个贼人过从甚密,并没什么本领,杀张觉一事,我们都是看在太上皇待我不薄的份上隐忍。如今嘛,我就是要见一见这个新任的知府蔡靖。”
张令徽等人不免纳罕,郭药师领兵回燕山府。知府蔡靖也才刚到两日,正在知府官衙中整理前面王安中留下的文书。郭药师派人奏报,跟着便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见蔡靖正摊开一副字在细细玩赏,看上去是两首词:“秋鸿只向秦筝住。终寄青楼书不去。手因春梦有携时,眼到花开无着处。泥金小字蛮笺句。泪湿残妆今在否。欲寻巫峡旧时云,问取阳关西去路。”“塞柳未传春信。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