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晋王(杨昭的封号)还年轻,身边的人需是品行学识都要好的。寡人记得之前李百药也是年少有才名,因而越国公与你也是举荐他先为通事舍人,跟着废太子侍奉。可惜公辅(李德林之字)教子不严,李百药的字虽叫重规,却疏于礼义,不堪重用,如今只能勘定杂记罢了。这个李云舒,同样说的是百般好,但究竟怎样还要用着看,若是不好,及早打发掉,莫误了晋王。”
牛弘连忙应下,出来告知何妥,何妥肚子里对杨坚之说哼一声,撅着胡子亲自去李府游说李文纪。随后吏部发出的通报也来了,李文纪见事已至此,也推辞不得,只得同意让云舒就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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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惊蛰,正是晚梅尚盛桃花初萌的时节,天气渐渐有些暖意。柳述于二月十六设宴庆贺静娴郡主十三岁生辰,到这天一早倒又飘飘拂拂下起细雪来。李文纪一家出门时,云起见屋檐树梢上薄薄积了一层粉莹莹的雪,忍不住打趣道:“才刚见桃花儿舒展花骨朵,就被雪给冻住了。这下夭夭不成了,不知道要毁多少人家的婚姻良缘。”李夫人也笑道:“这桃花雪确实来的不是时候,为娘还指着你今年给我娶个宜室宜家的媳妇呢。”云起才又要贫嘴,李文纪斥道:“老大不小的了,全然没个正形。今日兰陵公主特意要见你们兄弟,等下胆敢胡说试试。”云起吐吐舌头,扶着父母上车,自己和云舒骑马左右护持着往柳府去了。
及至到了柳府,李文纪父子先去见过柳述,然后云舒兄弟又随李夫人进后府去见兰陵公主。公主见云舒出仕后风格愈发秀整,云起也神情俊爽,赞赏了一番李夫人教导有方,然后吩咐乳母请静娴郡主来见面。时过一年,柳曦微如今已是豆蔻年纪,身形初初长成,娉娉婷婷地过来给李夫人见了礼。云舒兄弟向她道贺,柳曦微抬眼看看云舒,小脸飞起一片红晕,福了一福,娇声道:“谢谢云舒哥哥、云起哥哥。”云舒二人还礼,柳曦微一闪身就躲到公主身边去了。公主笑道:“女孩儿家大了,跟人就容易生分。郡主私下里倒是常跟我提起云舒哥哥,惦记他伤好利索了没呢。”柳曦微听见害羞,在母亲怀里扭一扭,众人看见都忍不住掩口笑起来了。
说了一时话,公主留夫人在后府,着人将云舒兄弟送回前府用宴。前府的瑶光厅已云集达官显贵,柳述知道云舒新出仕,有意帮他撑门面,带着他与宾客一一寒暄。众人见驸马提携云舒,亦免不了高看他一眼,自午宴至晚宴,不断有人过来与他攀谈劝酒。云舒本不胜酒力,虽有云起帮着挡去不少,但半天下来也是醉地醺醺欲睡了。云起瞥见恐怕他醉极失态,悄悄地带他出去走走好醒一醒酒。他扶着云舒穿过厅堂,到后面廊下坐着,故意逗云舒说:“尝着出仕的滋味如何?怕是要先练练酒量了!”云舒听见,只挥挥袖子叫他不要取笑。云起见他醉地不想说话,摸摸他头说:“你乖乖坐一会儿,我去寻碗醋汤来给你喝。”云舒闭着眼点点头,云起便匆匆去了。
云起走后不多时,雪下地越发紧了,风旋着雪过来,吹地云舒打起冷战。他想回去,起身后凭印象顺着游廊往瑶光厅走,却因醉里辨不清方向,错往后府一径走进去了。内府的下人们才在上午见云舒来过,眼下看他大大方方地进来,只当是公主又传唤他,便也不加阻拦。后府这边,公主在流华阁为女眷们开了十余桌酒宴,衣香鬓影的别有一番热闹。云舒晕头胀脑地走近流华阁,听到弦歌之声后心里嘀咕道:“我这一进去,不是又要被劝酒?”心内烦恼,原地兜了两个圈子,酒劲上了头,晕头转向地扶着廊柱坐下,不多时竟睡着了。
流华阁里,柳曦微端端正正地坐了半天,总觉得无趣的很,不时往外头张望,想知道今天云舒哥哥会不会再过来了。天色渐渐暗下来,侍女来向公主禀说外头雪下地越发绵密了,驸马问需不需要提早为各家备车马,公主便道再看两出歌舞杂耍就散。柳曦微听到顿感失落,她悄悄地溜出去,见院中已琼楼玉宇一般,只有游廊半侧地面还未积雪,便沿着那窄窄的一条往前府方向信步。走不多远,忽然看到一个玉色衣影。柳曦微心头一喜,轻轻走近,果然见云舒歪靠着栏杆熟睡。他右臂撑着头颈,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额角上,眼角微微挑起。廊下悬挂的灯笼摇曳着,在高挺的鼻梁旁投出一小片阴影。有几片雪花飞到他脸上,一会儿便化为一点圆融的小水珠。柳曦微伸手去拭,云舒的鼻息掠过,她的手指一下子就如同蛰到般酥麻酥麻的。柳曦微缩回手定定地看着云舒,耳内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许只过了一小会儿,也许过了很久,廊边桃枝上的雪摇下一小团,落到柳曦微的头中,她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欲走开,又恋恋不舍,不知道下次再见到云舒哥哥,是在几个月以后了。小女孩儿叹口气,从手腕上褪下一串白玉珠子,拉起云舒左手,为他戴上去。云舒觉得一只温暖的小手握着他,惺忪醒来依稀看见个花团锦簇的小人影儿立在面前。他认得那是晓柔郡主,但醉中说不出话来,便攥一攥那小手,对她温和地笑了。
公主与一班女眷看罢歌舞从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