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纪道:“管家先莫急着定论,此事有许多蹊跷之处,待一一解开,才能得知谁是元凶。”
云起不解:“不是突厥人么?”
李文纪食指关节敲着桌子说:“自都蓝可汗将朴将军押往我朝后,突厥便没有再插手过朴氏一案。如今沙钵略可汗、都蓝可汗已故,启民可汗本不牵涉与高句丽结盟一事,绝不会无缘无故自惹祸端。即便是突厥有人要害重生,也不必由一位使臣近侍选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管家拭干泪说:“那就是高句丽人了,大隋皇帝虽赦免了朴氏,但高氏惯于阴奉阳违,并不会真的放过我们。”
李文纪说:“论动机,高句丽人有嫌疑,但有个不合常理之处。重生日日在府内外行走,要伤他本可挑个平常日子,离府远些的地方。单挑今天在府门外,看似是想是嫁祸给突厥。但阿珉今日临时才让重生替他,高句丽人如何能算出这个变数?若是突厥人来了,而重生没替阿珉,高句丽人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莫非高句丽人要伤的不是重生,而是兄长?!”云舒沉吟道。“如若高句丽人的目标是兄长,只需将突厥、李家、高句丽这三个定数凑齐即可。突厥使臣来朝后四处结交权贵,高句丽人自然知道他会来祝寿。也必然早探知兄长近来每天出巡,于是提前潜在府外,计划等突厥人走后伤害兄长。至于兄长是否跟萨乌提碰上都不紧要,只要今天用突厥的射罔之毒伤了兄长,突厥使臣就难逃干系。只是今日恰巧重生替兄长,且他穿了兄长的新护甲,高句丽人没能分辨出来。而重生的身份,或者还未被发现。”
云起听地心惊后怕,问:“目标为何是我?”
这时李信回来,递上长孙晟的回笺。李文纪拆开,见上面写着:“突厥已探明高句丽刺客隐匿处,待明日报京兆尹捕捉。”李文纪心道果然如此,正欲吩咐众人应对,李仁跑进来道:“老爷,有两个自称刺客的人来自首,锁在洛云厅了!”
众人急匆匆跟着他回洛云厅,见厅上锁着两个杂役打扮的人,其中一个浑身是血勉强倚靠柱子坐着,另一个已然歪倒不动。李仁说:“已经搜过身,卸下兵刃了。”李文纪清了杂人,走近前问坐着那人:“你是什么人?为何行刺?”
那人扫了一眼众人,看见云起也在,咧了咧嘴道:“幸好,还活着。”
众人全愣住了,云起近前一步要问。李文纪制止他,示意那人接着说。
“我们两兄弟是高句丽使臣刘恩圣的侍卫,数日前他召集死士,达成使命的可获准返回故乡。我们接到的是……刺杀大人的公子,嫁祸给突厥使臣……不料突厥人机警,随即查到我们,将住处围住……我与兄长自暗道中离开,原以为能逃出生天……谁知刘恩圣怕我们落在突厥人手里,在暗道外设了埋伏灭口。”死士看一眼旁边歪着的人,凄然说:“我兄长死了……我实在不甘心,便来自首。就是同样要死,好歹也拉上刘恩圣算是报仇雪恨!”
李文纪又问:“你说要刺杀的是我长子,为何?”
“只知因突厥使臣之故,不知详情。”
“除了我府上,可还有其他人家在行刺之列。”
“有,大人是头一家,其他人家不知道姓名……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为何来这里自首,而不去京兆府衙?”
“……只怕我去了那里,大人就未必听得见实情了……那我便是死了,也报不了仇,合不上眼……”
李文纪叫李信写了笔录,让那高句丽人摁了手纹。又命人给他包扎,好生看守着,等次日一早再押送京兆府衙。那人对李文纪拱了拱手道:“我自知死罪难逃,只求大人看公子无损的份上,待我们死后贴一纸告示,好让同乡传个消息回去,以免家里人空牵挂……”
李信冷道:“放心,案子一结,你们和刘恩圣的判处自会递往高句丽国内。”
高句丽死士缓缓点头,闭上眼,不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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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洛云厅,李文纪心事沉重,一路无语。就着摇曳的灯光,云起看见父亲肩背略微弯着,步履缓慢。他知道父亲一向无惧,此番却是因自己涉险而心生后怕了。而他自小顽劣不逊,从不曾像施诺和重生那般对父母恭顺,幸亏今日命大,若是被刺死了……回顾平生,可说是在世之日未曾尽过丝毫孝道……云起踏着父亲的影子,心内生出许多悔恨愧疚,恨不得立刻有件什么事让他尽一尽孝才好……
行至伴月堂,李文纪停下脚步对云起、云舒道:“你们母亲也上了年纪,有些事,莫让她知晓,以免担忧。”
“是,父亲劳累一日,早些歇息。”兄弟二人垂手而立,李文纪见云起低着头,脸上显出少有的沉稳表情。那模样,很有几分像自己年轻的时候。“许久没细看过这孩子,已然是个大人了。”李文纪先前听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