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特勤、柱国大将军——阿史那艾合坦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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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西庭使臣驿馆,宇文赫把玩着一枚玲珑精巧的青玉佩。那玉为鹤鹿同春俏色雕,上覆云鹤下走飞鹿四面梧桐灵芝缠绕,背刻四行小篆——“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宇文赫抚摩着它,一如心上之人的素手,莹润温滑。慧心那人,在他人眼里清清冷冷如冰雪,扑朔迷离如薄雾。在宇文赫眼里,却清隽如春泉初融,和煦如暖风拂面。
他不知道是何时开始眷恋慧心的,是在自己被责罚,她偷偷递吃食的时候?是在她习剑时误伤了自己,哭泣不止的时候?还是在被噩梦惊醒,她轻抚自己背脊安慰的时候?他不记得了。只是当他看不见慧心就觉得食不知味,夜不成寐时。宇文赫明白自己恐怕离不开那温柔善良、多愁善感,偶尔骄矜倔强的女子了……
宇文赫曾因慧心忘记了背负的血海深仇……他只盼着慧心赶快长大,等恢复了女儿身份,便和她隐姓埋名,于天地间无拘无束,双宿双飞……他耐心地等着,却不知这份等待,毫无立足之地……
直至一天,突厥刺客以射罔毒箭射中慧心。看着奄奄一息的慧心,宇文赫抖地如同风中秋叶。待慧心醒来,她对宇文赫说:“我们走吧。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就稳妥了。”宇文赫唯有苦笑:“天下还有几处比这里更安全?我终究躲不过去。”慧心流泪道:“国仇家恨……不是你能独自承担的。”宇文赫知道自己不能承担,但是,能去了结。
慧心抓住他:“别走,我舍不得你。”宇文赫抱紧慧心,想起母亲喜读佛经,《地藏经》里写“舍一得万报。”母亲舍了性命,而自己……
即使宇文赫那般舍不得放不下,也知道慧心会像如今一样再也求不来,但他还是悄然离开长安。带走的,只有慧心相赠的这枚青玉。系于颈上,片刻不离。
宇文赫再饮尽一盏。“今天或许是不该去见她罢,自己生死难料,相见不过徒惹伤心。”
深夜,慕云厅内,慧心倚在桌旁,看着那枚晶莹剔透的和合如意透雕春水玉佩,上面莲花百合缠着如意,中间青鸾并飞,背后刻了一圈篆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慧心握着它,微热的感觉,宛如心底那人的手温。那个在他人眼里举止轩轩如朝霞、动静卓卓如野鹤,在自己面前却时常眼神落寞如孤凫,轻声叹息如秋籁的人。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眷恋他的……是在他爬到梧桐上去为自己捉蝉而被母亲责罚的时候?是在被自己刺伤额头,血流满面还强忍着的时候?还是在梦到被人追逐,抓住自己衣袖呓语流泪的时候?……只是当看不到他就忍不住胡思乱想,魂不守舍时。慧心知道自己再也不想离开那个温存体贴、孤独骄傲、有时又痴痴傻傻的宇文赫……
慧心曾以为会长久和宇文赫在一起,直到自己恢复女儿身份。她羞怯地期待着……期待宇文赫揭开自己喜帕的那一刻……她不知道,这期待,毫无遮拦地落入母亲与兄长眼底……
当她看到那枝射向宇文赫的箭,立即拼了命去挡住。醒来看到面色青白的宇文赫,竭力笑着说“无妨……”慧心知道他在怕什么,她想跟他走,想护着他。他只是苦笑。想和他一起分担,想和他一同生死。他只是不语。
宇文赫的眼神让慧心心悸,抓紧了他说:“别走,我舍不得你。”他在那刻抱紧了自己,却在第二天不告而别。母亲笃信佛教,命她读《佛说四十二章经》,经里写“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宇文赫一念智舍了自己,而自己呢……
自此再也没人提及宇文赫,如同他从未来过一样。留下的,只有这枚白玉。系在身上,片刻不离。
“今天许是不该如此待他罢。此番别过,怕是再难有相见之日……只是,是非之地,怎可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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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案上烛泪累累烛花闪烁,宇文赫已微醺,卧在榻上似睡非睡。亲信萨乌提扣门轻报:“特勤,门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是青玉主人。”
“请他进来。”宇文赫坐起,吩咐完怔了片刻,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复又翻身躺下。
萨乌提引着郑檀进屋,然后带上门出去。郑檀在房门口站了,说:“有事求你。”
宇文赫并不起身,懒道:“难得你说个‘求’字。”
“仁寿宫送选的宫女中有一名唤作木惜颜,将她剔除。”
“哦。”宇文赫从榻边桌上翻捡几下,拿起一轴画像,轻轻扔给郑檀。“可惜,我已选了。”
郑檀接住,展开,画中端丽的女子温婉地笑着,左角写了姓名——木氏惜颜,小字萱芳……
“删了她的名字。”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