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3 / 4)

家这位四公子最拿手的好戏,就是把红袖楼的姑娘乔装打扮成无家可归的孤女。"说着,他指尖猛地发力,戳破画纸,正巧穿透女子脖颈处的珊瑚链坠,“还把红袖楼那些不堪的调教手段……美其名曰'闺房雅趣。”“殿下!“江辞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动作过猛,案几被撞得剧烈晃动。“少师先别着急。“赵殊像是没听见他的怒吼般,从容地从匣子里取出一个白玉药杵,在掌心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昨儿个孤偶然得了这么个稀罕玩意儿,”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杵头精心雕刻着一对交颈鸳鸯,工艺十分精细。”

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扬,药杵脱手而出,直直砸向琉璃屏风。刹那间,只听“哗啦”一声脆响,碎玉四处飞溅,屏风后的暗格应声而开,数十幅画卷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而那画中全是孔文钦与各色女子亲昵纠缠的场景,画面口口不堪,令人几欲作呕。

赵殊弯腰捡起其中一幅,孔文钦狎妓的画面旁边题着“尤爱扼颈观其窒息之态″几个小字。

他直起身子,抬眸看向江辞,眼中满是近乎冷酷的怜悯:“少师,你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徐家把她送进这样的火坑?”江辞凝视着烛火,眼神有些恍惚,摇曳的烛光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清音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不停颤抖,她仰着脸,雨水顺着睫毛不断淌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声音嘶哑,近乎哀求地说:“先生教我,如何才能不做棋局上的棋子?”良久,他缓缓垂下眼帘,原本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颤声问道:“殿下想要什么?”

“孤要的,不过是一道护身符。“赵殊掀开香炉,炉灰里埋着半块龙涎香饼,青烟袅袅升起,形态有些扭曲,恰似一条被困住的蛇在挣扎,“少师可知,昨夜父皇咳血之时,召的是睿王去侍药?”“江氏百年清誉……"江辞喉头滚动,话语间一股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好似刚刚饮尽了太液池的冰水,满心寒意。

赵殊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和嘲弄:“少师以为,父皇的龙椅下埋着多少清誉?江老太爷戍守边关五载,军饷却连着几个月被户部克扣。“说着,他猛地扯开帐幔,后面是抄写满墙的《孝经》。烛光映照下,那些墨字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母后赐孤的经卷,少师不妨凑近闻闻,这忠孝仁义,究竞是何味道。”

“江家祖训第九则,"江辞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强忍着那股血气,“不涉党争,不立危墙。”

赵殊仰起头,低低闷笑了一声:“可你的徐姑娘,此刻就站在危墙之下。”江辞的目光随意一扫,落在案角那道忍冬花纹上,心猛地一颤。这花纹,是清音的最爱。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看见那个娇俏的少女,踮着脚尖,将亲手缝制的香囊轻轻挂于他书房窗棂,指尖还带着绣线染出的翠色。那时,她眼里含笑,软声说道:“先生总说君子当如松柏,可松柏也需一处遮风挡雨的檐啊。”“江氏一门,只唯护明君,坚守正道。“江辞手攥玉带,指节泛白,声音沙哑却坚定,“若殿下日后行差踏错,偏离正道…“孤便亲手了结这副残躯。"赵殊猛地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滴入药碗,紧接着,他仰起头,将那混着鲜血的药汁一饮而尽,“孤以东宫百年气运起誓,必让徐姑娘……“他染血的双唇擦过江辞耳畔,低笑道,“凤冠霞帔,嫁与真心。”一阵寒风呼啸着破窗而入,裹挟着残菊,瞬间扑灭了近旁两盏烛火,殿内光线骤暗,徒留两人身影在墙壁上摇曳。

在这明暗闪烁的光影之中,江辞眼前一片混沌,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又看到清音被罚跪在徐家祠堂内,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地抄写《女诫》的模样。粗糙的麻绳磨破了她纤细娇嫩的手腕,鲜血渗出来,浸透了宣纸,她却似不觉疼,依旧执着地书写着。那日,她抬起头,对着他浅浅一笑,轻声说:“先生不必怜惜我,清音自有命数。”

“江家永不谋逆。"江辞双手使力,“刺啦”一声扯断官袍上的鹤纹补子,金线崩断声打破寂静。他拿过冷透的茶水,蘸着在案上草草画出半枚虎符轮廓,水渍很快渗进木纹,“但北疆十万将士的冬衣……”“少师果然爽快!“赵殊屈指抵着唇,咳嗽着笑出声来,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将他手中那枚明月珰染得通红,“明日辰时,幽州粮道会多出二十车棉纱。““此物贵重,当物归原主。“江辞眸光一凛,冷不防、出手,扣住太子的手腕,那力道极大,几乎要把那截腕骨捏碎。绯色的官袍与月白色的衣袖相互缠绕撕扯,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的手臂在颤抖。赵殊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震得胸腔嗡嗡作响,他就势将耳坠塞进江辞的衣襟,没来由地吐出一句:“少师可知道,明月珰要成对戴着,才不会伤耳。“说着,他染血的指尖不轻不重地点在江辞的心口,“就好比有些心事,须得两相煎表……才别有一番滋味。”

更漏声声,催促着时间流逝,江辞退后两步,整了整衣冠,向赵殊行礼。檐下的风铃被夜风拂动,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案几上残留的药汁微微晃动,光影朦胧间,映出一个模糊的侧影,那是簪着明月珰的少女,正微微低头,浅笑着,一如他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