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33章
半个时辰前,东宫。
夜深露重,晏绥快步踏进书房。他的脸色沉静,眉宇间却隐隐压着一股兴奋的杀戾之气,仿佛刚刚嗜过血的兵刃,气息凌厉得疹人。近来他常宿在朱雀司,有多日不曾来过书房,见桌案上多出了整整齐齐半人来高的几沓手稿,脚下停了停:“这什么东西?”身后的南风骄傲挺起胸膛,朗声回话:“上次您罚郡主抄的经书,一万遍!”
谢天谢地,殿下可终于是看到了!这些手稿可是他当时花高价找了一群书生连夜赶出来的,他还贴心地把郡主亲笔写的那几张拿过来放在了最上面,殿下的面子和里子他全都顾及到了,事情办得这么妥帖,这回殿下还不得狠狠嘉赏他但晏绥早都忘记了还有这茬儿事,走到桌前掠一眼,略有不耐烦,正要摆手叫南风把这堆破烂儿跟他自己的脑袋一起扔出去刨个坑埋了,下一瞬,他倏而停住了视线。
他拿起其中一沓最上面几张略有褶皱的手稿,面色不明看半响后,突然笑了。
南风悄悄瞟一眼面前的人,本能预感不妙。殿下明明是在笑,可怎么好像他眼里的戾气更重,也更兴奋了?晏绥将手里的几张纸甩到桌上,语气阴晴难辨:“去把郡主请过来。”南风不可思议看了眼窗外:“现在?!”
晏绥冷冷瞟过来一眼,南风后背一凉,猛地站直,内心叫苦不迭,硬着头皮劝道:“殿下三思,今日天色已晚,郡主怕是早已经休息了,何况月黑风高,郡主身娇体贵,经不起暗卫们笨手笨脚折腾。”对方似是将他的话听了些进去,若有所思反问:“她不方便来?”南风疯狂点头如捣蒜,身为东宫的内侍,他一直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从来没有干过这么没脸面的事。他迫切希望面前的人能自己意识到夜半三更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绑过来有多不体面,片刻安静后,终于听见面前人嗯了一尸□。
南风刚要松一口气,只听他气定神闲决定:“那孤去见她。”大
裴旖点燃桌上的蜡,烛光幽幽映亮了面前人黑沉的脸。她自己尚且惊魂未定,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手背上的伤,略微有点心虚,小声嘟囔:"殿下怎么不早点出声?”
话一出口,她又忽然觉出不对,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方才他怎么不早点表明身份,而是月黑风高的,他为何会破窗而入她的卧房?但对方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是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他底气足得很,没好气反问:“你看不出身型?”裴旖缓慢摇了摇头,他又冷声问:“刺客会给你关窗?”她认真想了想:“刺客不会,但采花贼会。”晏绥皮笑肉不笑:“原来郡主是把孤当成采花贼了。”她无辜道:"殿下深更半夜从窗户来,臣女当然会误会。”他冷冷斥:“废话,深更半夜不走窗户难道走门?”裴旖"….”
她被他的强盗逻辑噎得一哽,同时迟钝察觉到今天的晏绥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身上的戾气格外浓重,就好像…好像刚刚在外面杀过人似的。裴旖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骇了一下,随后察觉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寡淡酒气,她暗暗定神,轻声问:“殿下喝酒了?”晏绥哼一声,衣摆一掀,敞着长腿坐到椅子上,目光瞟向桌上方才伤了他的连弩。外型甚是精致小巧,只有巴掌大小,他声音沉沉问:“阿卯给你的?裴旖点头,停了停,谨慎补充:“是我问她借的。”晏绥面无表情道:“扣她半年月俸。”
裴旖黑眸一振,连忙请罪:“是臣女伤的殿下,殿下要罚就罚我好了,与阿卯姑娘无关!”
晏绥睨她一眼:“东宫的兵器禁止外传。”裴旖一噎,无言以对,半响,她忽然问:“那东宫的暗卫可以外借吗?”椅子上的人没有回答,神色不明看着她。裴旖硬着头皮强辩道:“臣女名义上也算是半个东宫的人,这个弩到臣女手里,也不算外传吧?”晏绥似笑非笑:“认不出孤的身型,放出乱箭伤了孤,还骂孤是采花贼。”他越是数落,她脑袋低得越是厉害,“倘若此人出在东宫,郡主觉得她能活过今晚吗?”
她轻轻犟道:“能的。”
晏绥冷眼盯着她,想听她还能胡说八道出什么话来,只见她低着脸,闷声闷气道:“若是她死了,殿下以后就再也收不到那么丑的香囊了,人生会失去一大乐趣。”
晏绥听出她是在拿他前几日冷落她的事暗戳戳反将他,低哂一声,眉眼间的戾气无声消散了些,但身上的迫人气息依旧不减。他靠进椅子里,散漫命令:“过来。”
裴旖隔着一张桌子没有动作。今晚喝了酒的晏绥令她觉得有些陌生和危险,她犹豫着不太想过去,但面前的人今晚显然是一点耐心也没有,见她站着不动,他眉尾微动,随后站起身朝她大步迈了过来。眼前的光线倏然一暗,烛光被他的挺拔身影挡住了大半,裴旖眸底染上几分慌乱,被他周身的凌厉气场逼得本能后退一步,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明显令他更加不快了。他脸色微沉,伸手要来拉她,她紧张抿住了唇,深知此刻自己落在他手上绝不会有好下场,在他的大掌刚要触到她的袖子时,门外突然响起声音:“郡主?”
屋内的两人同时一顿,裴旖的反应更快,她灵巧侧身躲开面前人的手,飞快退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