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同犯
此遭事情发生的突然,不肖一炷香的功夫,环绕“赵公子"一圈儿十几座的位置皆已然人去桌空,案几倒悬、盘盏零落落洒了满地。甚而有人受惊吓之余跑得慌乱了些,左脚不慎绊了右脚,整个人跌飞出去老远。哆嗦着手脚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脖颈僵硬地转首往“赵公子"的方向偷偷觑上一眼,又飞快地回身,扑朔扑朔衣摆,头也不回地再度奔逃而去。“赵公子"仍旧神情癫狂,待周遭是时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只通红着一双眼,死死凝在地上早已没了呼吸的周管家身上。似是生怕他死得不够透彻,他倏忽毫无征兆地再度将手里紧捏着的匕首高高扬起,面容狰狞地将早已被血渍染红的刃尖不住刺入对方胸前的血窟窿。是时周遭已然没了旁人,只余下自始而终立在原处没有动作的云慈,以及适才起身走至前者身畔的沧琰两个人。
沧琰沿着云慈深敛的眉目之间愈发凝重的视线望去,正撞见如此这一幕。眉梢微微挑起,他大步流星地上前,止在“赵公子"身侧,两臂环着胸,垂眸望向他,颇好心地开口提醒道:“喂,他已经死透了。”此言骤然在耳畔炸响,“赵公子"身形倏忽一滞,匕首亦悬在半空一时没有落下。直至一颗殷红的血珠子沿着刃锋缓缓滑至刃尖,良久复又滴落下去,“啪嗒”一声落在周管家衣襟之上,血花骤然绽放,他适才蓦地回过神来。猛地旋身将一双深红的血眸狠狠瞪向沧琰,后者却依旧端的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一双浅灰色眼眸无波无澜,只定定望着他。目光相接的一刹,“赵公子"瞳孔微微一缩,唇瓣蠕了蠕,却究竟是没说什么。视线微微动了动,他复又留意到旁侧的云慈,依旧什么话也不曾出口。良久僵持之余,他兀自收回目光,阖了阖眼眸,声音不自觉和缓了些,只道:“你们为什么不走?”
“我们为什么要走?"沧琰唇角微微勾起,自顾自在他面前蹲下身。不顾眼前之人愈发惊诧的神情,抬手搭在对方执着匕首的手背之上,良久缓缓握住。亦不顾及对方心下如何作想,指节暗暗发力,竞是牵着对方的手,再度将匕首送入周管家胸膛之内。
“人死都死了,你若是还嫌不够解气,多刺他几刀便是。”“赵公子”被他这话说得一愣,将信将疑地直勾勾盯着他看,好半晌没有动作,神情间甚而还透出几分茫然无措的意味来。“愣在那儿看我做什么,继续刺啊。"沧琰继续拱着火,攥着他的手将利刃自周管家胸前拔出来、复又再度刺入……
如此再一遭循环往复上几个来回,倒是“赵公子"自己率先受不住了,猛地挣脱开手背上沧琰的束缚,手指不自觉地松开,匕首"铛哪一一"一声坠在地面。这一声清脆分明,却好似瞬时击碎了他的脊柱,整个人倏忽颓然下去,躬着身子,脑袋亦低低垂落,喉间一阵暗哑的滚动,发出"嗬嗬嗬……”的声响,似似哭。
沧琰张了张唇,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云慈却在此时亦提步上了前,长身玉立于二人身侧。敛眸微敛,缓缓探出一手搭在沧琰肩上,轻拍了拍,待后者回过眸,适才朝着他浅浅摇了摇首。沧琰眉梢微挑,浅灰色眸子自眼眶里幽幽流转,到底没遂了她的意,仍旧开了口,朝着“赵公子"继续道:“这回可是痛快了?”“……痛快?"“赵公子”仍旧垂着首,干涩的嗓音自喉间传出,一语说得不轻不重,叫人实在听不出他是时心下所想究竞作何。“痛快?怎么可能痛快!这才哪到哪啊,"三人默然不动僵持了良久,“赵公子”忽然抬起头,依旧形若癫狂,他不住扬声笑着,“他周管家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帮凶走狗而已!真正最该死的,分明是邦 ……”说至此处,他忽然停住。
目光沉了沉,视线自面前的沧琰与云慈二人面上一一掠过,半晌似是癫狂过后蓦然片刻的清醒,双唇蠕了蠕,究竟是一语未发。沧琰见状探着身子离他愈近了些,循循善诱地道:“是你们的'县令大人'是么。”此言看似是在问询,可脱口而出的却是陈述的语气。他勾唇一笑,浑不在意似地自话自说道:“这有什么讲不出口的。人你都敢二话不说地杀了,难不成还会怕担上个"辱骂县令'的罪名吗?”见“赵公子"神情间隐约的松动的意思,沧琰乘胜追击道:“再者说,我二人不过是同你一般无二的平头老百姓罢了,又不是官差……“差"字余音未息,三人周遭竞是倏忽间当真围上一群官府捕快打扮的小吏,且个个手里高举着刀刃,直直对着他们身处的位置。见到这般架势,沧琰先是无奈地“啧"了声。旋即着实是有些没憋住,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逗的,自此间蓦地发了笑。他侧过脸望向云慈,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揶揄:“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闻言,云慈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随即便兀自回过首去,什么也没说。沧琰挑了挑眉,此遭她虽是只字未言,可究竞是贴身相处了多日,他近乎是不肖片刻便看明了她的意思。一张在旁人眼里淡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面容之上,沧琰却是明晃晃地看出了“你还有脸说”五个大字。再次没忍住,又是一声轻笑。
若是说方才他发笑之时,来人脚步嘈杂,故而他那笑声便这般淹没下去,除却离他近些的云慈与“赵公子",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