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爱丽丝·德罗斯的调查手记
1882年4月24日,梅菲斯特工厂外围
晨雾将铸铁栅栏的尖顶染成骨灰色。当我将裙裾塞进骑马裤暗袋时,弗莱正用镀金手杖敲打靴尖的泥点——他这身猎狐装束更适合切尔特南的乡间别墅,而非东区的血汗工厂。
"您简直像要去勘探金矿。"他望着我塞满暗袋的镁粉匣与钢卷尺,"我们不过是走个过场,让议员阁下展现慈善家的胸怀……"
我抚平粗呢外套的褶皱:"真正的矿工可不会往炸药筒里塞香水手帕。"
下午二时一刻,我和弗莱来到了工厂会客室。黄铜风扇将茉莉香氛与机油味搅拌成令人作呕的甜腻。厂长邓肯的假发套歪斜着,像团被雨水泡发的死老鼠皮。他展示着墙上的"模范工厂"奖章,玻璃框里伯灵顿议员的画像正用殖民者的眼神俯视我们。
"通风系统由爱丁堡大学设计,每名工人每日配给四盎司牛奶。"他掀开车间的天鹅绒门帘,仿佛在展示白金汉宫的会客厅。
流水线整齐得令人悚然。女工们苍白的手指在纺织机间飞舞,仿佛一群被剪去舌头的提线木偶。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下,将她们睫毛上的棉絮染成虚假的彩虹色。弗莱掏出镀银笔记簿记录:"工业化与人文关怀的完美结合……"
"上帝保佑议员阁下!"被领来的老工人托马斯攥着工帽,指节粗大得像生锈的齿轮,"自打在这儿做工,我家崽子们再没挨过饿!"他的笑容僵硬如蜡像,右眼皮因长期抽搐而半闭着。
当那个"受助童工"莉莉被带来时,我发现她穿着一件嵌满蕾丝的新裙子。"议员先生是降临人间的天使,"她背诵台词般举起《圣经》,"他教导我们劳动是……是……"她突然卡壳,瞳孔因恐惧而放大。
"——是接近上帝的美德。"厂长迅速接话,他亲昵的拍了拍莉莉的肩膀。仿佛是被厂长的大力拍到,莉莉轻微的颤抖起来。
我假装失手打翻嗅盐瓶,趁机将钢珠滚向车间角落——本该是外墙的位置,钢珠却消失在一道暗门缝隙中。线人说过,真正的"不合格品"处理区需要穿过三道硫磺标记的铁门。
"贵厂的占地面积似乎比地契登记少了三分之一?"我举起改装成测距仪的伞柄,"莫非藏着什么……节能秘方?"
邓肯的假发套突然滑向耳际,露出底下斑驳的烫伤疤痕。"女士的数学才华该用在慈善账目上!"他拽过弗莱的袖口,"克劳利少爷定能理解,商业机密关乎数百个家庭的饭碗!"
弗莱正抚摸着莉莉过于光滑的手指——没有茧子,显然刚被橄榄油浸泡过。接受到邓肯的暗示,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偷偷观察的监工看向我。"德罗斯女士,何必用尺子丈量善意呢?"他的牛津腔裹着令人作呕的宽容,"这些孩子的笑容不就是最好的量尺?"
莉莉突然抽搐着笑起来,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拧动她脊椎的发条。我瞥见车间主管正躲在印花窗帘后,手中的皮鞭随笑声轻轻摇晃。
当我要撬开暗门边的蒸汽阀时,邓肯突然掀翻展示柜。玻璃碎裂声中,女工们齐声尖叫——排练好的恐慌。"您非要让这些可怜人丢了饭碗才满意?"他撕下慈善家的面具,露出东区打手的獠牙。
弗莱的镀金手杖横在我与暗门之间:"适可而止吧!难道非要证明世界充满罪恶,才能彰显您的清醒?"
回程马车上,我拆开莉莉偷偷塞进我伞骨的布条——用棉线绣着歪扭的求救信号,浸透汗渍的布料上残留着硫化物的刺鼻味。弗莱却对着车窗整理领结,哼起议员最爱的惠斯特牌局小调。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血红的布条上,像给真相蒙了层裹尸布。
莉莉的棉布条在煤气街灯下一明一灭,像条蜷缩在掌心的毒蛇。我将它展平在膝头,硫化物的刺鼻味立刻冲散了弗莱香水残留的鸢尾花香。
"看看这针脚,"我用伞尖挑起布条边缘,"十岁孩子的手可缝不出这么整齐的锁边——除非有人用烙铁抵着她们的脊椎。"
弗莱的镀金手杖突然卡进车厢地板缝隙,牛津蓝领结在喉结下痉挛:"或许……或许只是恶作剧。"他的目光扫过布条上歪扭的"救救我们",仿佛那词句会灼伤视网膜。
马车碾过阴沟时,车厢猛地倾斜。布条上的棉线在震动中突然绷断,露出夹层里粘着的半片指甲——淡粉色,边缘参差如鼠齿啃咬的痕迹。
"上帝啊!"弗莱扭过头抓起厂长赠送的白兰地酒壶猛灌一口,&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