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子(1 / 1)

华妈被这一大一小一说,心中便意动好几分,再加上白喜玫许诺给她养老,更是让她心中的天平倾向于跟她走。

自己一个孤家寡人,独独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佃不了几亩地,连吃饭都成问题。再加上自己同白喜玫一向要好,便听了她的话。

几人收拾行李,打点物品,正走在路中央。忽然看见一个黑点,虽然是一个人,却浑然看不出一个人样。华妈盯了一会儿,这才惊呼,“那不是小狗子吗?”

众人这才看了过去,他穿着一身多年不拆洗,被汗沤染的分不出颜色的脏衣服,在一片田梗里格外不起眼,若不是他胳膊上带的一点红色,她们简直要辨认不出。

原来他家也是一个贫苦的佃农家庭,在沉重的地租、高利贷压迫下,家里的几口劳动纷纷得了病,为了还清所欠的租债,不然就要收回土地的威胁下,病情转重,一一去了。那样的年头,许多人往往连一口简单的棺材也都买不起,只好同地主借高利贷,置办葬礼。

为了维持生计,他哥只好把小狗子放到地主家里做猪圈的工作,自己独自去厂里做童工。这时猪是家里宝贵的财富,猪吃的东西甚至比人还要精贵。他每天都要负责割最鲜嫩的草,时不时还要打扫猪圈,因为他就睡在这里。直到他的哥哥去机械厂做工时害上了病,小狗子也不得不因此回来,代替他哥哥去厂里做工。

华妈一边讲,一边唏嘘不已,“那场子是个家里有粮的人,都不会送孩子过去。我年纪这么大了,这些年见到的害了病,被工厂打发回来的孩子还少吗?他哥患的痨病,回了没几天就死了。”

童工们拿着微薄的工资,却要承担与成年人一样繁重的劳动。即使对于成年工人来说,这样沉重的苦力也是很吃不消的。在说不出名字的巨大铁盒前工作,它就像不知疲倦的巨大怪物,即使人累的两眼冒金星,它还是不厌其烦地继续劳作。一旦被工头看见自己稍有停歇,就会挨打挨骂,甚至被扣掉工钱。劳累过度几乎是每一个童工都面临的一个常态。

小狗子布上了他哥哥的后尘,他也患了病,被工厂赶了出来。病痛折磨下的他,没办法按时按量地完成既定的工作,他自然也被视作累赘。生活就像利刃,留给他的只有伤口。

白喜玫听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又听见他孤身一人,要去人家家里做佣人,也没有人肯收留他,当下脱口而出,“别人家不要,我这里还可以留下他嘛!”

华妈直接摇摇头,“我知道你人好,但是留下他又能做什么呢?你还要花钱给他看病,还不如挑一个身体健壮的,何苦费那个钱呢?”

白喜玫一意孤行,华妈也不再劝说,叹了口气把小狗子叫了过来,“听说你在找人家做工,我这里工钱虽然不多,可是你若愿意来一日三餐饭,我还是供得起的!”

小狗子站在那里,低着头,脖子缩着,显得畏畏缩缩的,不肯再上前,听了白喜玫的话,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又听她重复一遍,顿时热泪盈眶,马上就要跪下给她磕头,华妈手疾眼快地一下给拦住了。

绕是这样,华妈也熏的够呛,“你这样可不行,来我家里先好好涮一下自个。”说着,就把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提溜起来,拖到自己家中。

白喜玫咳嗽一声,看着华妈别扭的背影。虽然华妈同小狗子来往不多,但一个热忱的心在见到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便会毫不犹豫地打开,无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小狗子。

等到华妈带着小狗子来,白喜玫已经做好了饭,她看着小狗子先把一大海碗的面刨了个一干二净,又从桌面上的碗里抓了一个雪白的馒头,面还没有吞咽下去,又狠狠一大口地咬下,连嚼都没嚼就一口咽下去。

等咽下这口饭,他这才醒悟过来,长期被高粱浇灌的肚子乍一瞬吃下了这么丰富而又有油水的伙食,肚子隐隐觉得不舒服。

又看见几人正盯着他,他感到眼前一片发黑,嘴唇嗫喏着说,“我……”

谁知白喜玫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慈爱的看着他,“够不够,还吃的下?吃的下也不能吃了,你的肠胃承受不了,该慢慢来的,怪我怪我,今日偏偏给你准备了这个。”

小狗子顿时心头一热,眼眶红润起来,自从他家里人接二连三地走,自己就再也没有吃过这样的伙食,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呵护。华妈嘴上虽然不停念叨,也挑了一件体面的衣服给他,他心里不禁念叨,“妈妈,我还想再吃一顿白面馒头,你要是也能吃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