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钱(2 / 2)

钱摊贴着“收买现洋”的纸条,她不免又起了心思。这时洋钱同铜钱一起流通,大城市用的铜币尚未在小城市流通。进口的银元同本地的银元一样,用的白银都是七钱三分银,这也在本地流通起来。墨西哥来的洋元时人也爱用,只是兑换价格时涨时跌,这时最少也能兑上一千钱往上。白喜玫吃不准伙计是否仗势欺人,难免踟蹰再三。

她看着人来人往,眼睛瞬时一亮。白喜玫去估衣店借了一件长衫,说是借,不过这长衫又破又旧,像是很久没洗过也没有补过。她教小栓子穿上,又领着他去剃头匠那头。剃头匠干净利落地给他剃了头,又用热的白毛巾擦洗脸。白喜玫端详再三,这才送他过去。

小栓子踱着步,来回慢走,耳朵支起来听钱铺里的声音。等听到了,又悄悄回去告诉白喜玫。白喜玫听了,便点点头,“就这个价,你去吧。”

听了白喜玫吩咐,小栓子这才进了门,钱铺的伙计见进来了这么一个孩子,便不很放在心上,见他模样干净,只是穿的长衫又破又旧,便以为是哪家的落魄少爷。

小栓子走过去,低声地说道,“我要换钱。”伙计敛眉细声细气,“换什么?”

“银元换钱。”小栓子的话令伙计眉开眼笑,“一银元一千钱。”小栓子立即变脸,“刚刚家里才说是一千二百钱,定是你这人要私吞抽水。”

伙计看了他一眼,这才低声下气地说,“是一千二百钱,是我说错,少爷莫怪。”小栓子掏出钱,一枚一枚地数了数,递给伙计。

伙计立即拿手里的钱去敲小栓子递来的每一块钱,直到每一块都有锵锵的声音,这才收下。这时白喜玫低眉顺眼地走过来,半含着腰说道,“怎么又来这边?教我来就行了。”

伙计看着白喜玫,心里有了数,把钱点好交给白喜玫。两人这才携手走了出去,这回换回的钱太多,白喜玫还是拿着旧时的破布毡,一串串包好,一包挂在自己身上和腰间,一包令小栓子拿好。白喜玫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上了车,妇人们难免安慰她几声,也有看笑话的背着她说乐子。

直到到了家,白喜玫这才松懈下来,开始清点数目。这次出门去,换回了不少钱,之前卖板子就换了十二吊钱。当衣服的钱和家里剩下的钱一共有一吊三百钱。而家里一切能卖的床板,碗柜等等都让人拉去卖,换回来四吊钱。还有皮料子的三吊八百钱。可以说除了大铁锅和床板还在,余下的都空空无几。好在栓子他爹还留下了几分欠条,明日也拿了去给债主,也能值几个钱。

白喜玫烧了开水,灌了几碗茶水下去,又擦了擦汗,这才睡下。地主很快就命人来讨债,白喜玫也不怕,只是说自家欠的钱自然是要换,既然如此当着族长的面交割清楚也好。

白喜玫拉着小栓子去了宗祠,上面契约经过族老看了,捏了捏胡子点点头,“栓子他娘,这份东西写的清楚,除了五十千钱,过了这个月还要额外再还十千钱。如今还不到限期的一个月,只过了十天,你只再多还三千四百钱就可以了。”

白喜玫点点头,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家也知道自家能卖的都卖了,于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又把钱都抬上来,“大家也知道我当的当,卖的卖,这里是二十一吊一百钱。除此之外,当家借人的,早些年大家签下的欠条也作数吧。”

族老点点头,白喜玫又掏出几张条子,一份写的是借了五吊钱,一份是八吊钱,还有一份就当头很大,正是他哥借走的十五吊五百钱。没想到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栓子伯父立刻怒不可遏地开口,“这个怎么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