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济宁侯府大摆满月宴。
阿蓠再见到王秀妍时,她正端坐在正房里,母亲秦氏陪在身边,周围簇拥了一群来赴宴的贵妇,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她浅浅微笑,一直维持着矜持谦和的仪态。
等见到她们俩进来时,她眼睛才亮了亮,隔着众人向阿蓠微笑致意,阿蓠回了一礼,便与王静瑶找了个角落坐下。
不一会,两个乳母把哥儿姐儿抱了出来,孩子正睡得香,比起刚出生时白嫩胖乎了不少。在场女眷都是晓事的,知道孩子小,没人上手摸,都只是远远地瞧上两眼,再没口子地夸赞一番。
展示了一通,正当乳母要把孩子抱回去时,却有个女使进来禀道:“大娘子,大爷着人过来,说让把小公子小娘子抱出去见客。”
王秀妍眉一皱,还未开口,秦氏先按捺不住了:“现下还未开宴,把孩子抱出去作甚,大爷现在何处?”
“大爷正和一群友人在园子里饮酒赋诗,不知谁说了句什么,大爷忽然就想起要人来抱孩子。”
在场众人一听,心中都颇有微词:孩子刚满月,又是早产,满月宴上抱出来走个过场就是,没人会说什么。这位当爹的倒好,巴巴地把孩子抱出去,园子里风大,又是一群不知轻重,喝醉了的大老爷们,可别再把孩子冻着摔着。
王秀妍自是不肯,她只平静道:“回去跟大爷回话,就说孩子睡着了,等开宴了再抱去见客。对了,今儿还请了戏班和小唱过来,诸位移步去园子看戏吧。”
秦氏领着众人往园子里走,阿蓠走在最后,偶然一回头,却见刚刚过来回话的女使被叫进内室,似乎是王秀妍有什么要事吩咐。
这点子疑惑在她脑海里转了转,很快便被丢开了。
济宁侯府请的戏班很不错,连阿蓠都看得颇为投入,她注意到戏演过了半场,王秀妍才姗姗来迟,而侯夫人金氏自然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含沙射影地说了一通,其他房头的婶娘和妯娌都在一旁站干岸、看笑话,王秀妍眉眼不动,一一都应下了,自始至终,恭敬敦肃,无可指摘。
在场许多人都注意到了,在心内叹息:这位大少夫人当真不错,可惜命不好,嫁了这么一户人家。
一场戏戏演完,正好府中管家过来,禀道宴席已备好,众人便纷纷起身准备去正厅。正在这时,一个女使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惊慌失措地说:“主母,不好了,大爷不好了!”
金氏立时打断他,声色俱厉道:“放肆!当着客人的面,你嘴里在胡诌些什么?你是哪房的丫头?”
王秀妍出来道:“回母亲,这是儿媳刚提上来的二等女使,桃红。”
阿蓠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之前被叫进内室的女使吗?
“原来是你的丫头,难怪不懂规矩。桃红是吧,自己滚下去,领二十板子。”
“主母,大爷他,他死了!”
桃红一句话,惊得众人都呆若木鸡,好好的满月宴,孩子父亲竟死了!
金氏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她正要亲自教训这个不懂尊卑的丫头,却见自己的陪房钱妈妈也跑了过来,失魂落魄地喊:“大爷没了,大爷没了。”
“你说什么?我儿子呢,他在哪?你说啊!”金氏只觉天旋地转,扑过去抓住钱妈妈手,一叠声问道。
“就在,就在那个外室的房里。”
在场众人从顿时从惊惧转为八卦模式:哦豁,外室!?
同在一个社交圈,东京贵妇圈里早已有所耳闻:听说这济宁府少夫人之所以早产,就是被丈夫的外室找上门来。原来这外室不仅没被赶走,反而登堂入室了!
金氏此时方寸大乱,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扶着钱妈妈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赶去,王秀妍也面色惨白地跟在身后。
后面还坠着一大串宾客,主人家没赶人,大家便有志一同地跟着去看热闹,阿蓠和王静瑶对视一眼,也跟着去了。等到了一个院落里,只见房门大开,女使小厮在院子里乱窜,胡乱叫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都给我闭嘴!”金氏怒吼一声,便往房里走去,刚进去便听一声尖利的哭喊:“我的儿啊!”王秀妍也抛去了仪态,小跑到了门口,只看了一眼,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悲鸣之后,人便直接昏了过去。
剩下众人心头一凛,都在院子里站住了,不一会从房里跑出一个衣衫不整、表情惊慌的女子,边跑边哭喊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啊!”结果被钱妈妈带着几个仆妇给制住了,她还在哭着喊冤:“是大爷喝多了,非拉着我燕好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金氏冲了出来,眼眶通红,本来抿得一丝不乱的发髻此时也散乱了,她扑过来撕打道:“贱人!都是你害死了我儿,你这种脏地儿出来的骚蹄子,一天就想着勾搭爷们,怀了身孕都不消停,我打死你!”
女子一边躲避一边哭:“不是我的错,大爷是马上风死的,我冤枉啊!”
钱妈妈赶紧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但已经于事无补,一院子人都听得清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