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殿下。”程晏行了个礼。
“程三小姐不必多礼。”元廷申道,“怎么走得这么晚,夜行怕是不安全。”
“殿下不也才走吗,”程晏道,“殿下可是为了今日下午的事?”
元廷申点了下头,“程三小姐果然是聪明人。”
“我不是,不然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得罪您。”程晏等着他说正题,想着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语气也不十分客气。
“这话本王不敢当,映雪她从小被宠着管了,不知轻重,今日险些酿成了大祸,是本王该想姑娘请罪。”他从神情到话里,倒真是一副抱歉的样子。
竟然不是来质问她的?
程晏心中一惊,但转念一想也不足奇。
他这么个深藏不露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翻脸?知书达礼、温润如玉,这才是他梁王一直维持的形象。在他的大业面前,一切都能忍。
程晏索性连敷衍都省了,道:“梁王殿下言重了,事是江映雪做的,与殿下无关,我也当不起您的请罪,您也说了,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抬脚上了马车。
梁王被凉在原地,眼看着程晏的马车离去。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翻身上马,消失在暮色里。
马车里,程晏一言不发,脑中却千丝万缕。
门当户对,金童玉女。这大概是世人对眷侣最美好的幻想。
她也不免落俗地步入了旁人的眼光中,差点成为了看似令人艳羡的——
梁王妃。
那时的元廷申,书生意气,儒雅温和。
程晏从未期望过话本子里的温情,更从未想过让自己对张彦之那点情愫能够得见天日。比起含混不清的情爱,那时的她真的以为,元廷申起码是个合适的夫婿。于是默许了世俗的安排。
他的确也没让她失望。
元廷申总是很有分寸,不急不忙,殷勤得恰到好处。甚至在那年老太太生辰之时,误打误撞弹了她最爱的《不换玉》。虽然没有在钟山时那位忘年之交的神韵,但也足够意外之喜。
他温柔、细心,拥有一切合格夫君的特质。
他们相敬如宾,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那一天,一切破灭。
程晏很想问问他,为什么。如果不愿联姻,那便不要来招惹自己,如果打定了主意想要那个皇位,就早早奔了前程,两不相误。
人总是对过去抱有遗憾。对美好的曾经意犹未尽,意图通过幻想改变懊悔的过往。但那些幻想的人又无一不知,闭上眼的一切都是假象。
“小姐,”忍冬的声音传来,唤醒了她,“后面,彦之公子一直跟着。”
程晏心头一颤,撩了帘子一瞧,果然见他一袭青衣立于马上,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她撤回身,沉默地看着手边的披风。直到忍冬唤她,程晏才回过神来。
她叫停了马车,掮着披风下车去。
“表哥可是有什么事?”程晏远远问道。
张彦之翻身下马,“天晚了,你得罪了人,小心点为好。”
“多谢。”程晏道。
“我也是正巧遇到,顺路罢了。”
“还有那五坛酒,和今日之事,我欠的人情,一时半会是还不清了。”程晏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强定住脚下没有后退。
“今日这般费力气,饿了吧?”张彦之问道。
程晏勉强地笑了笑,“当大夫的确是个力气活。”
“那便先还我个人情吧。”张彦之向程晏身后望过去。
程晏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不远处,一个馄饨摊还亮着莹莹的光亮。
程晏本想推辞,却看见张彦之的笑意。她忽然明白,因为没有杂念,所以她不论如何不堪,都不至于让张彦之鄙夷。眼前这个人,他的风度早已刻进骨子里。
那还有什么可芥蒂的呢?她理清了逻辑,心底却对这个结论莫名生出悲哀。
“好,我请你。”程晏整理了心情。
两人在不大宽敞的方桌前坐下。
“张少爷,您不久没来啦。”那满头银发的老婆婆熟稔道。
“来两碗馄饨,不要葱花。”
“好嘞。”
“你常来这儿吗?”程晏问他。
张彦之替程晏擦了擦卓沿,“从前下了学被先生留堂,路上总会来这垫垫肚子。”
“表哥你竟然也会被留堂?”程晏有些惊讶,这位当朝有名的青年才俊自发迹便被视作天才。
“先生总是让我帮他整理些书稿,也是有意锻炼我,待到完毕,天已经晚了。”
儿时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已经很遥远了。
那时的程晏也总是披星戴月才回府,不过要么是在路上玩耍逗留,要么是被真的留堂,当然不是整理书稿,而是因为功课差被打手板。张彦之这个名字她从小就耳熟能详,自己留下挨罚补功课的时候,时常听到几位先生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