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着着张彦之这个香饽饽,说他如何谦逊好学、还主动帮着先生干活儿。说起他来,他们总是慈眉善目,连连点头,而当她的先生瞟到她这位不成器的程三姑娘时,目光就变得震慑起来。
“说起来又要谢你,那时候我没少挨先生的骂,有好几次,都是你有问题问先生,我才得了空逃掉,不过你那时候是为了自己的学问,只能你谢一半。”程晏玩笑道。
“我只见过你逃先生的罚,大杀四方的样子,倒是别开生面。”张彦之调侃着。
“你也觉得,我同以前不一样了吧。”程晏低头晃着手里的茶水。
杯子很小,泛起的涟漪很快便消了下去。看得到起因,等得到尽头,让她觉得这爬着裂纹的小茶盏比那些难以捉摸的浩荡江海讨人喜欢。
“有谁这样说吗?我竟没察觉。”张彦之说。
“过去的程晏躲先生的管教,与今天出手救人,有什么矛盾呢?今日江映雪若不是推人落水,而是找来先生查你的功课,你难道会乖乖挨打吗?”他望着程晏,“我以为,这才是真正的你。”
程晏指尖一跳,抬头看他。
他是那样坦然的模样,仿佛换作是什么话,都可以让人瞬间打消一切的顾虑。
春夜的微风忽然有了丝丝的暖意,恍若是街巷游走的清风,听到了他的召唤,肯定他的一切言语。
“馄饨来喽——”
眼前的大碗里呼呼往外冒着热气,湊得近了,眼前便迷蒙起来。盖住了程晏眼中的湿润。
两人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各自对付起眼前的馄饨来。
一碗馄饨下肚,整个人都暖了。
白日的懊恼纠结陡然间好似被一扫而空,只留下胸膛下涌动的暖意。程晏知道那温暖不仅仅来自于这碗馄饨,但赠予它的人愿意把功劳都归咎于这几文钱便草草了结的人情。
“婆婆,多少钱?”
“要什么钱呐,张少爷从前给的钱都够你们来吃一年的。”婆婆乐呵呵地道,她的声音苍老而绵软,与氤氲的蒸汽融为一体。
“那不一样,我今儿是来还人情的。”虽然她此刻觉得这人情债已经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厚重。
程晏让忍冬搁下了银子。
那婆婆连连推辞,“要不了这么多,这都够买我这摊子的了……”
张彦之道:“瞿婆婆,你就收下吧,她是个阔绰的主儿。”
那婆婆收下了银子,露出了同康叔一般的不好意思的笑。
程晏把披风递给张彦之,“物归原主。”
他接了披风,“路上小心。”
程晏回到了那架悬着大灯笼的小马车上。轮毂噜噜地滚起来,她拂开帘子,借着灯光望向不大清晰的街巷,静谧的街道多了些许安详,微风带着丝丝的甜味罐了进来,沁得她转入半梦半醒的安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