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楼的包间里,宋清嘉刚到。他似快活地哼着一支小调,从包间不惹人注意的角落拉来一张椅子。
纪封彦同江袅袅盯他半晌,终是江袅袅极为不客气:“哟,挨了一巴掌还这么高兴,你怕不是不知道自己左半边脸上的巴掌印儿有多大多明显吧?把人逮回去了没?好歹找了一整天的。”
宋清嘉冲她翻了个极大的白眼,差进来给他倒茶端瓜子儿的小二拿着钱去帮他买点药来敷,等人走了才回答江袅袅的话。
“我当然知道。他向来下手没轻没重的,我能不知道他那巴掌多厉害吗?”
说罢便拎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种词藻纪封彦还是第一次听,忙不迭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可这倒是让宋清嘉乐了,劣性根子大发:“哎,纪封彦,你该不会未经人事吧?”
“得了吧,宋清嘉,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耐不住啊?”
江袅袅在一旁嘲讽他。却见宋清嘉将目光移到自己这儿来,便也不客气地当着他面嘲讽他:“别看我,我也未经人事。不过你姐我不干刑执之前,是专门去花楼抓人的。你该庆幸你去逛花楼的时候姐已经改做刑执了,姐可是向来一抓一个准,而且软硬不吃。”
她摸出烟盒来准备点烟,宋清嘉“咔”地一下擦开了打火机,恭恭敬敬地给她点上。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你比我们都长一岁。这把火,算是我孝敬江姐您老的。”
江袅袅差点儿没气得把烟摘下来直接甩宋清嘉脸上。
“日子得提前,对琼安已经起作用了。我过一段日子就去添柴,朝槿那儿你也狠心点。”
纪封彦将话题又扯回了严肃。他转眼看向宋清嘉,先止了声,等宋清嘉从小二手里拿来了药并付了小费,听不见那小二的脚步声了,才向他开口:“景陌潇那边……”
“我不打算让他走。”
宋清嘉一边抹药上脸一边回答。他这答得是极为干脆。
“他留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就算余瀚真会注意到我,我个天天往女人堆里钻的,还成天和你对着干的,让他觉得当他助手还差不多,怎么会想到我是你们这边的。他要是拉拢我,我便委屈委屈替你们做卧底呗,有何不可。更何况,我家的翠鸟在外头放久了就会以为自己是野生的,就会随意去挑拨水面上的鱼,我不看紧点儿怎么行。”
说到这儿,宋清嘉停了手,冷笑一声看向纪封彦:“现在我暂且放我家的鸟儿同你家的鱼待一阵子,他俩要是真有什么,你别怪我把你家鱼儿的尾巴折了,再给你送床上去。你以为我会让他和我亲爱的表弟一块儿离开敬城?那简直就是当着我的眼皮底下偷腥了。鸟儿可不该这么做,那是猫儿会做的事。”
见纪封彦脸色转黑,江袅袅也笑了,冲宋清嘉抬了抬烟:“你管的还挺多,我家的猫可不会干这种事。”
遂即又看向纪封彦,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你放心,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说罢她又抽了一口,神色在迷蒙的烟袅之中看不清明。
纪封彦在朦胧中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不抽,只掷地有声地回一句:“好。”
——
翌日清晨,景陌潇从客房里惺忪着睡眼开门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余琼安。
余琼安没披外披,也没穿厚厚的棉袄,他那一身只两件单薄的棉衫,吓得景陌潇赶紧从客房里把昨晚他抱回来的羽绒外披又抱回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余琼安跟前给余琼安披上。
这会儿还下着雪,景陌潇撑开顺带带出来的伞遮在他与余琼安头顶,伸手去替余琼安扫掉落在身上的雪。
他看见余琼安漂亮的下眼睑下染了点灰黑,便知道他昨夜一宿未眠,只心疼地扯出半句:“哥……”
“陌潇,这株山茶死了。它苞里的花是白色的。”
余琼安淡着声开口。
他一直在看院子里这株眼前的山茶,从醒来后便不自觉地走了出来看,他也说不出为何会对这株花树抱着这么深的执念。
“上月初三我早上起来看时,它只是瘦,只是像个营养不良的孩子。我想它只是被冻蔫儿了些,往年的冬天也能熬来它迎春时开花的。可是我今早看,它已经死了。”
他明明淡着声、平着音,却像在念着悼文。
“我一直在等着它开花,我想看它开热烈的红花,可它那苞里,却是朵白的。”
景陌潇听见他长叹了一气。
“陌潇,这株山茶是我娘亲自种下的。”
景陌潇顿时只觉自己顿时失了音。
他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清楚;余琼安是怎么过来的,他也清楚。他清楚余琼安这几年得不到安全感,内心情况是每况愈下。尤其纪封彦回来后同江袅袅接触,再加上九月尾时池锦深和盛潮的死……
他现在只想骂死自己,昨晚为什么带着余琼安去敲开那扇包间的门。
没等他开口,余琼安又长长吐了一气,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