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出一个无事的笑:“走吧,陪我去置办些年货,今天都大年三十了。”
他忍着心底的酸苦,只点点头:“好。”
——
是夜,纪宅一派灯火通明。
许是因为今年是纪封彦从国外回来过的第一个年,这一回的布置与往年不一样了。虽是没了那些同娶亲似的装饰,简单许多,但至少也与宋迟相死后的凄清布置不一样了,多了些喜庆气儿,多了几处天香牡丹,还放多了几盆蝴蝶兰。
余琼安穿过装饰得喜气满溢的穿道、走廊,面色平淡且似无血色。
他置好了年货,这会儿要去给纪贞送礼——每年的新春他都让人约戏场子约满了,是故每年的送礼都只能趁着除夕夜了。
他同景陌潇置办年货回来时,发现宋清嘉的车停在了街角,小心地隐着窥伺着他们。他向来眼尖,自然也就发现了,于是便让景陌潇上了宋清嘉的车,回宋宅过年去了。
他一直知道景陌潇喜欢宋清嘉,再者景陌潇的气来的快、去得也快,还是让他回到喜欢的人身边过年才是。
班子里已走完了人,如今也只剩他和玉秋。今年恰巧小班儿和芙娘要回来同他和玉秋吃年夜饭,兴许今年能有点儿以往班子里的热闹气。
“纪贞爷爷。”
他敲门敲进纪贞住的下房里,没人回应,也没人在里面——今天是大年三十,纪贞作为管家,在整个府邸上下忙得两个脑袋都不够用。
余琼安也已经习惯了,纪贞常是这样的。他不方便亲自给纪奉宣送贺,常常是交给纪贞,让纪贞转送。这次也一样,他把东西放在屋子里,就走了出去。
他刚跨过门槛转向右边的穿道要离开,走着走着却停了下来,如往常般敏锐地感受到什么,转过身去。
纪封彦站在距他两、三米开外,一身挺拔的酒红色丝绒西装,头发抹了点油向后靠倒着,将一张攻击性极强的脸棱角被衬得更加分明。
只是那双深棕色的眸子看不明意味,平面上去看,是冷淡的、漠然的。他站在那里,救以这样的目光看着余琼安,就这般与他对上眼。
他将他眼里的眷恋视若无睹。
余琼安安静得很,他好似一向都是这么冷静的,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冷静。
“关于昨天晚上,你不想问些什么吗?”
纪封彦盯着他,眼神淡漠,极力地将如瀑的爱意隐在最深处,不显现,不表达,装作一个陌生人。
“我以为你会当场问我些什么。”
“与合作伙伴一起言商很正常吧,我若是问,岂不太小气。”
余琼安也在尽力地压抑着自己的不安,绽出一抹温和的笑,尽他所能去善解人意。
“而且我想,你应该也没有什么会隐瞒我的……”
“是,我没有事会隐瞒你。”
纪封彦抢了余琼安的话,语气听起来不大耐烦。
他看见余琼安在听见他这句话后瞳孔猛地一缩,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廊边悬着的红灯笼映着他的面色泛出蜡色,或是将他的惨败衬得更甚?
说不清楚,但他似乎知道纪封彦要说什么,小心地往后挪动半步。
可他还是站住了脚,他压着要逃避现实的内心,直正地站着,腰板绷紧,紊乱着眸里的情绪也依旧站在那里,等着听纪封彦要说的事,安安静静地忍着一切,洗耳恭听。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般——这般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也什么都瞒着不愿说予我听——我明明什么都不瞒着你。”
纪封彦拧起眉尖,收在西装外套口袋里的大手微动,想攥成拳头又不敢,怕余琼安发现什么端倪来。但他看见余琼安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他顿时又一咬后牙槽。
“琼安,我要结婚了。”他看见余琼安半垂的睫羽微颤。“我们分手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
“你是不是……”
听见余琼安开口,纪封彦缓缓停了步子。
他尽量做得很自然,尽量表现出一副他并不在乎的模样,却在听见余琼安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又压抑着沧凉继续呼吸,调整着嗓音里的泣声与沙哑时,顿时便红了眼角。
余琼安回过头来盯着纪封彦的背,抑着心底翻涌到令他胃痛的悲伤,一字一句地咬着字词向他发问:“你是不是害怕了……你是不是不敢再继续同我一起面对这世俗?是因为池锦深和盛潮的死吗?还是……你真的不敢?你真的怕了?”
纪封彦背着他,看不见他通红的鼻尖与眼眶,那在惨白面色衬托之下仿佛充血得厉害,好像血泛上皮肤表层,要破开那薄薄的一层皮,要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也看不见他修长白净,唱了小半辈子戏时捻了十几二十年的手指,压抑着情绪,将指甲嵌进手掌心里,染得被攥紧的衣料子显出一层薄薄的赤色。
别应,求你别应……
我宁愿你不出声便走掉,也不要回我一个字。
余琼安这般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