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琼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轻缓地舒开他紧攥成拳的指尖。他紧盯着景陌潇，他知道他怕什么。

“咱们当着我娘的面认了当兄弟了，换着以前是算拜了靶子了。消息传得慢没关系，人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但你绝对不能再回老路去。”

“那条路，太黑了，我怕你迷进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景陌潇噎着噎着气儿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来了什么：“哥，刚散场时我见着纪封彦了，他同江袅袅一道来的。但我掐着这时间……你俩应当没腻歪？”

他顿时觉着余琼安握着他手的手僵了僵。

那对琥珀色的眸子里捎起半分茫然与无措：“我甚至没见着他，不知道他有来。”

后台独间的角子屋里头泛上一股子诡异与不安，静得连呼吸起伏声都听不见，顿时外头后台上叽叽喳喳的喧闹声清响得挤满了一整个单间。

余琼安闪着神收回了手：“他许是同江小姐有事要谈。无什么大碍的。”

话就这么说着，心底却隐着一份自我十分清晰的不安。

只是这份不安来自于哪里？

他说不清也不理解。

他明知道纪封彦喜欢的是自己，明知道江袅袅喜欢的是纪朝槿，明知道这两人凑一块儿什么也没有，却令他生出一种他俩什么都有的错觉。

不安、恐慌，似乎他还没从《寒梅记》中出来，还没从梅妃中出来。

不知是人迷进了戏里，还是戏浸入了人的骨子里。

反正，总归一句话，是乱的。

——

是夜十点，纪宅江月苑西偏后院。

余琼安本欲壮着胆子从这儿的墙翻去找纪封彦，一如小时候纪封彦翻来找他那般，夜半三更地循着残败敛着准备入深秋的白昙枝，只刚拐进院子里便见纪封彦极好的身手，单手撑着便翻了过来，稳稳落地。

他不知为何突生一种做贼生怯之心，急忙反应着拐回来贴着墙。

明明就是来找人的，如今却怕遭人看见。

他贴着墙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胸腔里是禁不住的怦动，怦咚，怦咚。

心脏的跳动声似乎冲破了胸腔的壁垒，顺着院子踩草坪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逐渐放大——再放大——

“安安，还不出来吗？为什么要躲我？”

脚步声在拐角处停了。纪封彦尚未转过角来看见他，便已经知道了他在这里。

余琼安倒有些无措，怯生生地开口：“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方才分明没看见我……”

最后一个字儿尚未落地成音，余琼安便只觉天大阴。抬眼一看，只见纪封彦已站至面前，微低着头来盯着他。

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逆着光仍是亮堂，像是把月色的柔情融了进去，盯着人时的深情足以令人沦陷。

只是说不清，他那双极有以侵略性的眸子，深处似乎还藏了分许其余的东西。

看不清的。

他一整个巴掌盖得住余琼安大半边脸，却只伸出修长修长粗砺的一根手指，食指，似是埋怨又似是威胁一般，点了点余琼安的左胸膛——那是心脏的位置，随即捎带着点儿委屈开口：

“听着你的心跳声发现的人。这儿这么晚了，除了你同我，还有谁会来？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躲我，嗯？”

余琼安盯着他的脸半晌，蓦地耳根都红透了偏低下头移开目光：“我——”

只是话尚未说完的，脸便被人轻柔地托起，目光也随之转移，一转便转入了一双深棕色的眸子里。

纪封彦离开他身边只四年，就同变了个人似的——不是长相变了，也许有细微的变化，长开了，长得更俊朗了，但那同先前不一样的气质、气场是真的很明显。

侵略性的，攻击性的，整个人看上去是不由人所拒的……

当年那个长他三年的小哥哥不是挺温润？

还没来得及去想更多的，便只见眼前这男人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这令他又反应不来了，下意识地便羞怯着往后缩，可自己早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脸也让人捧着移不开，面上便只会反应出越发滚烫。

纪封彦盯着他因紧张而紧抿的双唇，那是水润的、殷红的，像刚成熟的血樱般诱人尝味的。他有些受不住诱，就像是西方神话中那禁不住尝禁果的人，慢慢地，凑下——

只是鬼使神差着的他开始想吻余琼安的唇，但在鼻尖触及对方柔和的皮肤后不知为何，像是幡然醒悟。

分明再近一分就能噙住对方的唇，初尝那般诱人了，偏偏反应过来，头稍一偏，唇角擦着唇角而过，遂即——

一个轻吻印在了余琼安右侧的面颊上。

——这样才不显得突兀，他该是温柔的，那一份阴藏了许多年的，还得继续藏着。

总不能把人吓着了。

余琼安半怔着反应了过来，眨巴着那对琥珀色的眸子盯着纪封彦极分俊朗的脸，反应过来后捂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