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朝槿,我已经同京城李家家主商量过了,你过两天便与他家大少爷见个面,看看如何培养感情吧。”
“爹!我不要嫁人!”
还没来得及替纪封彦辩驳,矛头便转到了她身上。
纪朝槿打小是个热性子,自然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拒绝。只是纪奉宣一个眼神瞥过来,她的说辞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像卡进一根鱼刺,难受得厉害。
“女儿家家的还是得找个好依靠。”纪奉宣的眸子里是不容人所拒的冗沉,但那不清不楚的冗沉中似又夹着半分不舍。“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至于让你受这世俗欺负了。”
“爹——我真的……”
纪朝槿从这话里头敏锐地嗅到些其他什么的意味,却也说不清,人也委屈,心底疼着揪着气又不打一处来,一下子怼不上话来,“啪”地一下摔下筷子直起身往闺房方向跑去。
纪封彦沉着眸色拧着眉,手里的筷子似乎也有些抓不稳。他扭过头来看纪奉宣,正想说些什么,纪奉宣又开了口——
“明儿你替我去一趟西堂收货,点清点。这个批次是淮左来的布匹,料子注意着些,是织纺。”
他似乎有预料自己儿子欲开口说些什么,对上一眼后又垂下睑,兀自扒拉着碗里的饭,挑挑拣拣地含下粘在筷子腿上的两粒米,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下午四点前回来,顺带捎一份天宝斋的玫瑰花糕……少放点儿糖。”
“……是。”
纪封彦垂下头去扒饭,斟酌着该如何为自己、为朝槿开脱。他突然有了主意,便抬头来又看纪奉宣,眼底闪着点儿不引人注意的窃喜。
“爹,我这刚回来的也得调两周,时差不好倒。待过一段日子我先去家铺里头经营些时日再去挑对眼,您看如何?当今的姑娘挑剔得很,我若没点儿提得上嗓子眼的功夫,再悍的媒婆也说不下我这亲事。”
纪奉宣边听边点头,淡淡地应了:“嗯,倒也成。不过丑话说在前,如今国内时局动荡,你也得小心着些,尽可能挑上大户人家的闺女。太偏的城里头别考虑了,将来纪家若不强些,根基不稳站不住脚。”
“是,爹请放心,我会考虑的。”
纪封彦暗自窃喜能再撑一会儿,却没发现自己这番话多引起的不对劲过分明显。
朝槿离了桌,两个大男人两父子相对面着扒拉也丢了饭瘾,尤其纪封彦一整个人都有点儿心不在焉,这顿饭多扒拉几下也便没了。饭后纪封彦离开了饭厅,纪奉宣又独自一人坐在那儿独自发怔,将思绪丢进回忆里,牵出老远。
——
饭后约八点,纪封彦端着一碗杨枝甘露敲开了纪朝槿的门。
纪朝槿连忙招呼自家哥哥进来,二话不说便扑向桌边填肚子。只是常日里多话得如春后麻雀似的纪朝槿,此时却也一言不发。兄妹二人各抱心事,便这般一道对着张桌子沉寂了许久。
“哥,”纪朝槿囫囵几下便清完了碗,沉湎许久终于开口。“如今你怎么办?我好歹是叫着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爹一个给我一个儿换,我这儿好歹能糊弄久些的。可你这边……?”
纪封彦眼底又是一沉。他如今倒是能暂且开脱,可以后呢?
“我想找个时间向爹出柜……但如今看来我这个想法太冒险。还有,国内最近发生什么了吗?爹刚同我说如今国内局势严峻……那是什么意思?”
纪封彦扯皱着半边眉峰,心底总觉得有几分不安,却也说不上来——纪奉宣方才也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带着恐惧与仇恨的感觉,从纪奉宣处传来,像是近着一个抽着长烟吞吐着烟气儿的老烟鬼,那烟气儿一点一点缠上人,染出一种身处的同感来。
“局势严峻?我不大清楚。但袅袅昨儿面色不太好,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明天在西广场有刑局 她要去把关,又不想去……应当同这说的‘局势严峻’有点儿关系。”纪朝槿歪了歪脑袋。“不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也许是我想多了。”
纪封彦沉默半晌,叹出一声鼻息直起身来。那份古怪的感觉似乎还在笼罩着他,有点难以散去。
“……既然都不知道,那就看情况走吧。你刚说是在西广场的刑局是吗?我明天要替爹赶一趟西堂看货收货,正好也要赶去那边,届时我去看看是什么刑局。”
他半抑着心底淡而重的不安,尽量将自己平舒下来。
“我便不在你这头待久了,我去找琼安……他的作息还同以前一样吗?”
刚那有点沉寂古怪的气氛似乎发生了突变,复杂地掺着悲戚,又捎带着些温柔。
“如今……是有些不大一样。他这会儿应当是在赶晚趟,今晚在天水楼有一出,估摸着得再有一个钟头才回来。”纪朝槿面色挺难看,可她也没说是怎么回事儿。“哥,琼安这几年苦真的吃多了,你……”
她没明说,可纪封彦却不言而明。
如今的余琼安,几乎是什么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