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农历六月初八。
大雨。
景陌潇坐在椅子上一晃一晃,怀里夹着一个月前他给余琼安的东西的复印件,毫不客气地吃着余琼安的有钱粉丝送来的梅花酥,看着余琼安卸妆。
余琼安刚完结了一出戏。
这出戏里的梅妃妆容妖曳多姿,倒是将他那股子狐魅的气质从底子里翻出来个彻底。
自打见了余琼安这模样,景陌潇便一直啧啧生叹,叹个不停。
“啧……就你这容颜,若在花楼我就得立马让位了。”
景陌潇舒适地趴在椅背上,两腿分开骑马似的坐在椅子上,赞叹的同时还不忘再咬一口梅花酥。
“哎,这东西明明上个月就到了你手上了,为什么偏偏要今天才送去警署啊?好歹能赶紧让余瀚早死的。”
对镜卸妆的余琼安用毛巾抹去最后一分妆容,原本微垂的睫羽突然上抬,与镜中的自己对上眼:“今日是我娘的祭日。我想当着她今日将余瀚置之死地,永无翻身之日。”
景陌潇嬉笑的唇角突然一滞,遂即泛出几分苦涩:“余琼安,我真的挺羡慕你的。”
“有什么可羡慕的?”
余琼安起身去拿他的薄外套,继而转过身来看他:“羡慕我爹不养不管不教还要杀我,娘早死独我一人留念?”
他泛上一丝苦笑。
“景陌潇,你知道吗,八年前我失去了很好的舅舅,现在医生让我提前准备好我外公的后事了。我快要没有家人了。”
“可你至少还有很多人爱。”
景陌潇吞完那一口梅花酥,睫羽微垂,眸子里原本发亮的碧蓝色顿时黯淡无光。
“你还有纪封彦、纪朝槿、江月班子里一堆人,还有那么多粉丝。而我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余琼安,连宋清嘉都对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表弟上心,而我除了仇家什么也没有。”
余琼安盯着他没吭声,似乎在思考。半晌才再次开口问:“你不是还有宋清嘉吗?”
景陌潇抬眼看他,似轻佻般扬起半边眉梢:“我爱他,余琼安。可是你觉得宋清嘉爱我吗?”
这次余琼安彻底语塞。
他不是宋清嘉,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无论旁人的感觉有多强烈,也终归不是本人意愿。
他立在原处,任由景陌潇食而无味地吃掉剩余两块他碰都没碰过的梅花酥,突然开口喊对方的名字:“景陌潇。”
“嗯?”
景陌潇抬眼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顿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暖意。
只见余琼安盯着他,百万正经地一字字问:“你要哥哥吗?”
景陌潇盯他许久,愣怔得连晃椅子都忘了,囫囵将口中最后一口梅花酥吞下,嬉笑着咧出一个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对不起啊,哥。”他顿了顿,又笑道:“我把你梅花酥吃完了。”
余琼安轻笑着摇了摇头:“无碍,晚点再给你买一份。”
——
下午三点,敬城南。
余瀚站在一间矮小陈旧的屋前,周围已经人烟稀疏没什么住客了,各处都散发着尘土中霉旧的味道。
但眼前这间小屋却并没有掺杂那种霉旧的气味,反倒还有点新,也十分干净,指尖抹上窗台只有一小层灰,不厚,看得出来是有人定期来打理的。
他看了一眼门上的铁锁,勾出一抹轻蔑的笑,抽出一根烟点上后深吸一口,冲身后的人招了招手:“开锁。”
他带来的帮工里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提着把斧子,一个提着一个奇怪的铁箱。只见那拿铁箱的人“咔”地一下开了箱子才见——
那是四、五把手枪。
那人从箱子里拿出一把手枪,谨慎地倚在门旁,在另一人用斧子一下砍坏铁锁的同时迅速踹开了门,往屋内认真扫视后才进了屋子。
半晌,他终于出来,向余瀚颔首:“老爷,没有任何人。”
“嗯。”余瀚点了点头,“都进去搜。”
他带来的人二话不说全涌了进去,在屋子里大肆搜了起来,只留下水泱和两人护在他左右。
“老爷,那些东西应该不会在这里吧?”
水泱侧过脸去看余瀚,只见他长舒出一口烟,点了点头。
“杜雨眠既然能将这些东西给余琼安,那估计余琼安不会蠢到把东西收在这里。咱们来这儿啊,是为了找余琼安的把柄,让他乖乖地把东西交给我。”
烟雾在空中缭绕半分,在上升之时缓缓散却,微掩着余瀚年老却不掩狠厉的神色,于这一番情景之中,伴生出令人胆寒的恐惧。
约摸十分钟后,余瀚将碾过好几次的烟头再碾了一次,向屋里喊话道:“行了,别找了,咱们去下个地儿。”
——
下午四点,敬城南,曲山。
背山面的山脚处,是一大片稀松荒落的树林。即将入盛夏,树的枝条开始被抽密的叶子压得向下,细密的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