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危晚一行人回天应门时天气正待回暖，途径路上见了不凋的红梅，在枝头还凝着霜，俏生生的，和严回冻红的鼻尖一般颜色。但一进天应城，沿街小摊的烟火气十足硬是衬出了一派和谐暖洋。于是得了莫危晚肯首，严回一行人山下待了一些时日，还是看得了元宵的热闹光景，才懒懒动身回的天应门。

开了春以后日子便过得快了些。灵聚会在初秋时节举行，现在掰着手指头数着也不过三月。

天应门中照理是冬暖夏凉。不过现在六月中大中午的日头有些烧。严回也不乐意在屋里多呆。在外边寻了处四环小湖的亭子，把脸贴在冰凉的台面上严回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这大半年过去了严回的每日是早上见一次徐涩，晚上见一次徐涩的循环往复。徐涩抛去魔力的亏空不说相当平淡，长久相处下来还是很会讨严回喜的。

至于徐涩，这大半年一派祥和下是暗潮涌动。时不时来汇报工作的周予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偏偏李亦行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里应外合的戏码是操纵惯的，李亦行在这段时间也收敛不少，听严回的意思，李亦行最近忙着布置人手，没空再来找他的茬。

虽说是不省力，徐涩每天干的最多的事还是照顾严回。他手里端着一碗红紫色的汤水，四处寻人。他本就不生笑模样，这么久了也没和其他下人说过话，这么走在路上胯下生风，手上端着的东西四平八稳，旁人是连一眼不敢多瞧。也更别提问人了，所幸不久他便找到已经迷糊的严回。

严回察觉他来的动静，但也因为来人是他，便还是闭着眼。徐涩也当然知道严回的心思，把东西放到桌上，唤了声“公子”。

严回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碗里的东西：“这什么？药？怎闻着如此酸涩？”

“解暑的酸梅汤。”徐涩把碗往前推了推，“我听厨子们说这东西喝了能提精气神。”

是了，严回待会儿还得去莫危晚那儿一趟呢最缺的就是精气神了。

“我不喝！”严回讨厌酸的东西。此刻嘴角一撇，别过脸去。

“公子可是怕我下药，与你不利？”徐涩又搬来了老一套，这还是上次徐涩劝服严回吃那黑红山楂丸时的说辞，严回当时见他沮丧的模样又觉得对方活不久了，便心软了。不过一次的心软，徐涩便每次都是这么一句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没错，徐涩。我可是一点儿都不信你。”不过严回也学乖了，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给回绝了。

“那属下只能以死自证清白了。”徐涩说着便掏出了短刀。

好，这是强化的下一个套路。严回觉着自己大抵是迷了心，若是以往谁以死相胁，他估计会一把夺过刀子亲自送他一程。不过显然徐涩的行为再一次胁住了他。

他嘴擦着碗边，让酸梅汤沾了沾自己的唇，半点没进口呢便把碗放下，顺带着把嘴上余下的的也豪爽一揩，赞道：“啊真好喝。”

徐涩静静看着他，严回早已对他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碗一推，假装十分慷慨地说：“好了，剩下的赏你了。”

“快喝啊，本公子亲自为你试的毒。”见徐涩不动，严回笑得很可亲。

“公子。”徐涩叫了他一声，颇是无奈地接回了碗，顺着严回的方向抿了几口。喉结微微动了动，显然是真喝下去了。喝完他再一次把碗推了回去。

严回可不是真的怕他下毒。只是不乐意喝那东西罢了。看他把碗推回来了忙摆了摆手站起了身，道：“你别埋汰我，我不喝剩下的。走了上课去了！”

徐涩只得守着那碗，看了一眼碗口，看了一眼严回走得些许急促的步伐，叹了一声。

“谁又乐意喝剩下的呢。”他喃喃道。

严回去的时候莫危晚已经板正地坐在那儿了。似乎换了夏日熏香，屋子里清爽又冷冽，跟外头有些过于蓬勃的热浪自是有区别的。严回觉着自己这下应是不会犯困了。

灵聚会将近，严回原本以为自己的师父应当也是急着给自己再添一把火。不过按着莫危晚几乎散养的教学方式来看，也难说。

今天依旧是各看各的书。严回显然是高看了自己一眼，纵使是环境适宜了，刚刚平静下去的瞌睡劲儿又上来了。估摸着过去了一个时辰，严回觉着有些困顿，手撑着头悄悄打了个哈欠。忽然不声不响进来个人。

严回侧头看了一眼，是个小厮，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侍奉莫危晚的小厮，长得灵动乖巧，一时竟辨不清雄雌。他进来端了两碗东西，放下了，欠了欠身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严回盯着他的背影瞧了片刻，倒也不是他想瞧才瞧，只因着实在过于无聊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忘了转回头来。

“喜欢那样的？”莫危晚出声的时候严回被吓了一跳，不经脑地说了一个“不”字，才反应过来竟是自己师父问的。再仔细品品他问了什么，严回心惊中觉得好笑，莫危晚何时管事管得如此宽。

不过他回头定神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