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微蹙眉,沉吟须臾,说:“你的永生不死就是建立在他人的猪狗不如上,你愿意吗?”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常善无所谓地耸肩,“他人死活关我何事。”
钟离没有再开口,院里的梅花落尽,稀疏的月光拢在墙头,将垂挂的绿萝衬得翠如碧玉。
门缝里有熟悉的衣袍,钟离脚步一滞,停在了门口,她转回身看了常善半晌,说:“我们打个赌如何?”
常善头如捣蒜,露出虎牙:“赌什么?”
“你用你的方式,我用我的方式,你赢了我便跟你回母族,我赢了,你便随我留下。”
常善乌黑的眼珠溜达一圈,觉得这赌约两头自己都不吃亏,激动地点了点头,又迟疑道:“可老皇帝就只有一个,难不成一人一半。”
钟离目光狡黠,说:“可他的儿子有两个,你押注谁?”
“当然是晋王!”常善觉得这简直是道送分题。
“行,”钟离伸出手,摊开在常善面前,“那我押注宁王。”
常善抬掌朝钟离掌心拍去,无比爽利地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笑。他心想钟离脸皮向来薄,定是借此下个台阶,这么说,钟离是真心要与他回归母族。
常善心里美滋滋,刚要照着人抱上去,却被钟离伸手抵开。
钟离拍开他的手,说:“红玉耳珠拿来。”
常善不愿,愤怒地冲她吼道:“这又不是你的,我替你还给那个口蜜腹剑的混账小子!”
“这便是赌注。”钟离游刃有余地从他袖兜摸出红玉耳珠,当着他的面戴在耳朵上,说:“好儿郎一诺千金,愿赌服输,否则” 钟离目光微敛,“我们便彻底分道扬镳。”
常善觉得心里空虚,又觉得说不出哪儿不对劲,等钟离推门而进,才知道这不对劲在哪。
秦桓将京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良人阙和暖香阁都找了,还是没见到人,只能在梅宅干等,连晚膳也没心思用,就着余晖手头捏了本书,也是装模作样地翻。
此时听着脚步声,他心里一动,却置若罔闻。
身旁的石墩溢下一抹素白,他沿着卷角,看见了钟离白皙的指,他心里恨不得立即握住,抱了人往屋里去,面上却只干咳一声,说:“又上哪儿浪去了?一天没见人影,该不会是被上回叫浣娘的小娘子给迷住了吧。”
钟离垂眸笑了笑,说:“要做大周子民不容易,拦了秦世子的路,我可就要身败名裂,万死难赎了。”
秦桓闻言一惊,偏头过来,他说:“我大哥找过你了?”
钟离没有接话,将秦桓罩过来的氅衣轻拢,说:“你想好说辞了?”
钟离信他!
秦桓骤然心花怒放,表面却还得端着,他面色不露,却忍不住捉住了钟离搁在案上的手,说:“不止想好了,话也都对宁王说了。海阁老那里不用我交代,赐婚的旨意没下来,婚期也没定,这事就不算板上钉钉。熬着呗,她一个黄花大姑娘,看是她着急退婚,还是我着急。”
钟离觉得秦桓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坏胚,却在月色里莫名勾了唇,说:“这局面不好破,你怎么说的?”
常善从身后折了根断梅,洒得花树下的两人满身都是,秦桓见常善不高兴,连忙抬手让小侍从将锦盒送了过来,他伸手捏了捏常善的脸,笑道:“是钟离不懂事,你生辰也没个准,礼物不给送,饭也不给吃,人还跑没影了,你生气都是该的!”
他指了指那四五屉锦盒,说:“都是我昨日没来,把她给气着了,怨我,我向你赔礼道歉,看看有没有瞧得上的,收下就当原谅我们了。”
常善听着秦桓一口一个“我们”,显然是把钟离当成自家人了,气得面色铁青,可他对上钟离的目光,仿若那点勇气都消散在那条寂静冷巷里。他不要那样的钟离,像个冰冷的木偶,嘴唇上都是死亡的腐朽味。可这个活生生的钟离,却与他下了注,他素日糊涂,今日却分外清明,钟离堵的不是耳坠,而是秦桓。
他要敢打破游戏规则,对秦桓下手,她与他便再无重归于好的可能。
常善不情愿接过锦盒,本想端着样子随意瞧一瞧,结果才打开第一个便喜色难掩,他瞟了秦桓一眼,支支吾吾地道了谢,转过身,便抱着一沓锦盒喜笑颜开地进了屋。
茹云见常善吃得欢畅,拿巾帕替他抹了唇边残渣,问:“阿离怎么说?”
常善没用晚膳,早已饥肠辘辘,顾不得答话,狼吞虎咽下甜食,才含糊地说:“阿离会跟我们回母族的,你不用担心。”
茹云拇指拿针在灯影里晃了晃,有些不信地说:“阿离怎么会答应得这么容易,我看她对秦桓不像是逢场作戏。”
“阿离就是那软心肠,”常善饮着米果酒,觉得高兴,心里又惦记起秦桓几分好来,说:“那混小子也不算太坏,自从进了梅宅,好吃好喝好住的伺候,如果阿离不是真在意他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常长长久久地待下去了。”
茹云从昏暗里瞥了眼常善,忍不住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