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常善在钟离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所以说我们才是同类。同类相吸,你和秦桓走不到一块,你和谁的结局都一样,除了我。”
常善抚上钟离的耳鬓,将那颗刺眼的红玉珠取了下来,他捏在指尖,看得仔细:“你就是耳根软,别人说什么都肯信,今日晋王娶了户部嫡女,后日就该秦桓取阁老嫡女了,你是想继续留在大周看他们百年好合,还是与我一起联手,改朝换代,让母族的人接手大周的资源,然后重返母族,获得属于我们的荣耀。”
月芽勾着云线蹭了上去,浮在淡云里,只洒下点朦胧细光。钟离倚在壁上,喘着气,她拭着抬手,却痛得麻痹,浑身犹如万蚁蚀骨,密密麻麻地吸噬着她的血肉。
常善见钟离没有反驳,以为她动了心,便缓了语气,如同小孩撒娇般,呢喃道:“阿离,咱们还是回家吧,我起初觉得这儿还不赖,有田野,还有蓝天,想着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攒个八九年,还能在乡下买几亩薄田,和你在这共度余生,即便生命短暂,也不算遗憾。可后来才发现茹云说得对”
他微挪脑袋,和钟离靠得更紧了,“大周人太多了,乱花迷人眼,你的眼睛里装了太多人和事,你都快看不见我了。”
月色幽静,巷口黑雾弥散,方酋来了又走的脚步声,穿梭来去的人声,都被隔绝在黑雾之外,双方像处在两个相互独立的世界,时空重叠,却谁也看不见谁。
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钟离像在梦中游离,又分明感受着身体消融的剧痛。
她不再皱眉,让这种痛感迅速成为习惯。
她对痛苦从来不陌生,刀子的横截面很宽,捅进腹部时,会直接划破脏腑,接踵而至地就是大刀阔斧的痛,那种痛不拖泥带水。长剑的刺感则是极其利落干净的,犹如昆虫被钉在树上,全身被贯穿的深邃。最磨人的却是那种带钩的武器,抠进人骨头里,把血肉攥成一团,拉破的时候内脏肉糜皱得稀烂,牵丝攀藤,没有任何快感。
而且又脏又丑,恢复起来也是最磨人的。
血肉生长的痛却不同,那是种逆向的拉扯,将皮肉撑成极限,然后再一层层纵横拉厚,这是一种她解释不出的机制,就像一根手指粗细的线,能被拉成无尽大的丝网,只要分裂的工艺够精细。
她所谓的重生,并没有真正可再生的物质,不过是这些皮肉自身的不断再分化,总有一天,当细丝崩到极限,她也就化成这千丝万缕,不可触摸的线,飘进空中,了无踪迹。
可今天的痛却有些独具一格的美。
它与肉体无关,钟离能感受到一种自我消融的错觉,像是逐步对身体失控,那虫蚁将她逼至黑潭的边缘,她的四肢浸下去,身体随之沉没,只余一张嘴在漆黑的水面急促地喘息。
可她仍然可以发笑,很快,钟离便笑了出来。
她语气无害,接近温柔:“常善,你想怎么改朝换代?”
“很简单,”常善眼里带光,“我将元丰帝的意识压抑下去,让他当个精神傀儡不就成了吗?”
钟离说:“你能控制多久?”
常善蹙眉思索少顷,犹豫道:“还不知道,在这儿才刚成人,还没在大周人身上试过。”
钟离微挑眉,说:“在我身上试试?”
“阿离,你真的愿意?”常善一脸喜色,撑着手趴在钟离面前,他伸手拨开钟离面颊的碎发,心疼道:“会比这更痛,你能忍得住吗?”
钟离给了个悉听尊便的神情。
在她合眸的刹那,一道斩魂裂魄的撕痛从四肢迅速闯进了大脑,她甚至能看见一只巨大的毒蝎蹲在她漂浮黑潭的脸上,那利爪一划,便将她的皮囊连同血肉一同撕扯下来,她面目全非的脸被彻底地推入粘稠的黑潭中,与那黑潭下的无数沉尸一同葬在不见天日的深渊。
“阿离!”常善兴奋地手舞足蹈,他眼睁睁看着钟离沿着壁站起,她睁开双眸,眼里一无所有。
常善兴高采烈地扯住钟离的手,又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地别过脸,腼腆道:“阿离,你亲亲我额头好吗?”
钟离没有丝毫犹豫,俯身吻了上去。
常善一愣,那狂跳的心遽然冰凉,那寒冷的唇犹如一点冰沫,与常善荒芜的心接连一起,瞬间结成了漫地薄霜。
“不是这样的!”常善愤恨地甩开钟离的手,狼狈地退步,“你不是阿离!你把阿离还给我!”
钟离破水而出,她急促喘息,在黑雾被风吹散的瞬间抬眸,她缓慢挪步。
常善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和钟离已经达成了共识,是钟离要冒险一试,钟离是不会伤害他的。
可他依旧踉跄着步伐,在退到巷口时忽然被钟离拽起了后领,钟离微笑道:“这么一时半刻,你就妄想能让大周臣服在你脚下?是说你天真,把自己错当了神,还是说你愚昧,把大周那些官员都当作了傻子?”
“我,我还可以再试”常善急忙辩驳。
钟离却突兀地松了手,常善懵在地上,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