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陆子航突然抛弃的时候，夏栩会哭，这种哭和她以往的哭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纯感性的、委屈的、一下子觉得时空在她眼前割裂的，哭的时候没办法思考，没办法去认清漫长而混沌记忆里的问号、逗号与句号。

而这次听到陆子航在恍惚中说出的真话，说出那句“我的初恋不是你”，夏栩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时空再次割裂，不过这次不是发生在她眼前，不是发生在任何其他人身上，而是她自己，她瞬间觉得今天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彻底不一样了。

或许她根本没必要买机票匆匆飞回来缠在陆子航身边，自我感动一番后，又自以为是地对陆子航安慰。或许她直到现在才察觉了“恋爱脑”愚蠢至极的地方，在和陆子航不算短暂的相处中，竟然没有发现他的任何秘密，而他对罗楚樱那复杂的情愫，她更是未曾察觉一丝一毫。

陆文静把夏栩带回奶奶的房子，这里现在已经是她和老林的家了，虽然已经接到拆迁的通知，他们还是想在这里尽可能久地居住。

夏栩坐在沙发上发呆，陆文静在等着她哭，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直到桌上泡的一杯热橙汁上方的热雾消失，陆文静才开口说道：“陆延年去世，对子航的打击很大…所以，他的情绪可能很乱，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跟我说了罗阿姨的事情，他说他爸爸很丑陋…他说，他对罗楚樱产生过感情，可是因为罗阿姨和他爸爸的事情，他又很瞧不起罗楚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想让我讨厌他吗？还是他想和我分手，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所以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被诅咒的倒霉蛋，让我远离他…”

陆文静笑着摇了摇头，“子航不轻易对别人吐露他内心想的事情，我觉得他现在告诉你，是因为很想对人倾诉，而他的妈妈、我、老林…这些人都不是他能够倾诉的对象，所以只能对你说…他不想对你隐瞒他阴暗的一面，我觉得他现在这样是好事，他正在勇敢地试着改变，把一个完整的自己呈现在你眼前。”

夏栩迷迷蒙蒙地听着陆文静的开解，能听进一些，却又不能完全听进心，缓缓说道：“罗楚樱和罗阿姨死得很悲惨，所以陆子航永远也忘不掉她们…而我，也只是陆子航身旁的一个配角…我就是说啊，上初中的时候我明明那么狼狈，学习不好、体育也不好，还有哮喘病，学农的时候还在陆子航面前出过丑…他怎么会喜欢我的…什么喜欢是大自然的吸引力，真是骗人的鬼话啊，我怎么可能吸引到他啊…无非就是那时候他想要喜欢罗楚樱，却又不能喜欢，心里的纠结让他想要另外找一个女孩子安放他的感情，于是便找到了我…我的存在能让他暂时忘记罗阿姨的事情，能让他找回自信，也能让他转移对罗楚樱的注意力…唉，我现在完全明白了一切，我也不想矫情地觉得自己委屈，就是感觉…自己蛮失败的呢，从一开始就是个替代品而已。”

陆文静默默听完夏栩的诉说，拿起桌上凉掉的橙汁喝了一口，双手抱着膝盖，一只腿盘放在沙发上，依然面带微笑，对她开解：“你何必计较陆子航对罗楚樱的感觉是怎样的呢？我只知道，我这个侄子很早很早以前就把你挂在嘴上了呢，记得你们考完中考，陆子航就跟我说你是个很努力的女生，让我如果在学校遇到你，也要多鼓励你，因为你的情绪是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种…后来我才发现，我这个侄子真的很了解你呢。”

夏栩沉浸在回忆里，想陆文静的话也许是对的，当不当陆子航的初恋又有什么所谓呢？就算不是初恋，他们也有那么多可以共同回忆的时光~

“班主任，我觉得我对于感情又有了新的认识，我不想让陆子航和我交往感到累，我也不想让自己累…所以他去美国的这段时间，我想和他分开算了，让他能自由地选择未来，正如他想让我自由地选择未来一样。”

陆文静两只脚都放在了沙发上，膝盖顶着下巴叹道：“感情变淡了，才会感到累…嗯，我觉得你们彼此冷静一段时间也好，反正也无所谓，现在你们本来就离得挺远的。”

感情变淡了…

夏栩想着去澳洲留学的这段时间以来，心情因为陆子航而产生起起落落的一个个瞬间。

变淡了吗？很浓烈好不好。

却似乎浓烈到，她发现这演变成了依赖。

陆文静忽然对夏栩回忆道：“以前陆子航因为阑尾炎进了ICU，真的是差一点死掉了，病危通知发过两次…我记得他被抢救回来说了第一句话就是，不要让你知道他生病的事情，他说如果他真的死掉了，宁愿让你恨他，也不想让你伤心难过…嗯，这种想法是很老套啦，不过当时我也感动了一下。想着陆子航年纪轻轻就能有个挂在心上的人，真好。

夏栩低下头道：“这个傻瓜…他如果真的死掉，我会为见不到他最后一面而遗憾终身的…他一点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什么也不告诉我…

“你这样说，可就真的冤枉陆子航了啊…”

夏栩瘪着嘴不说话，手机铃声响起，是夏文峰。

“你去为陆延年扫墓也扫过了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