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望向窗外,对妈妈说:“积攒了好几天的乌云,终于流下了眼泪,这段时间…子航一次也没来看过我,但我觉得他也像这乌云一样在积攒,我觉得…我也能带给他一场倾盆大雨。”
罗阿姨擦了擦眼角的泪,生怕楚樱受了凉,走到窗前关上了窗户,转身到床头柜,扒开塑料袋,露出几块她在外面买的绿豆糕,捻起其中最小的一块放在碗里,倒开水化作糊糊,坐到床边一小勺一小勺喂罗楚樱。
“这么喜欢吃绿豆糕吗?你只有吃这个不吐。”罗阿姨怜惜地望着女儿艰难地吞咽,刚抹干的眼角又湿润了。
罗楚樱一只手揉着胸口,一只手撑着沉重的身体,吃了几口,对妈妈说:“你如果能见到子航,帮我跟他说…我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冒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我错了…你帮我跟他道个歉,好不好?”
打在窗户上的雨声,越来越大。
“楚樱,你没有错…你不需要对任何人道歉…你没有错!”罗阿姨沧桑混沌的眼里又涌出泪水,手颤抖得连碗都快端不住了。
雨终于停了,罗楚樱也总算把那块泡在开水里的绿豆糕吃完,病房忽然进来一群人,拎着花篮和礼物,还跟着摄像机。
“楚樱,同学和老师都很关心你的情况,你要加油啊!”班主任穿着深红色的西服套裙,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化了妆,笑得和蔼可亲。
一时找不到多余的椅子,班主任跟邻床家属借了把椅子过来,方便领导坐在罗楚樱身旁亲切问候,扛着摄像机的人说罗楚樱的脸色太差了,得补点妆才能上镜,班主任从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粉饼和口红,往罗楚樱刚结痂的脸上抹了点。
罗阿姨眼睁睁看这些人往楚樱脸上抹东西,眼睁睁看楚樱带着笑容面对摄影机说出感谢的话。
直到医生护士来病房赶人,班主任才把支票交到罗阿姨手中,冠冕堂皇说道:“罗楚樱很优秀,我们真心地盼望,她能战胜病魔,早日重返校园。”
这些话,在罗阿姨听来,是多么可笑,可是就算可笑,手里的支票却是沉甸甸的,她心想这笔钱至少可以应付楚樱一段时间的化疗了。
老师从拎包里又取出一个照相机,要把罗楚樱和罗阿姨照在照片里,放在学校的官网上,罗阿姨面对镜头怎么也笑不出来,重照了好几次,她才努力让脸上的忧虑和愤怒淡去那么一点点。
慰问的一群人离开后,楚樱无力地倚在床沿上,从床头柜抽屉里拿镜子出来照了照,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不人不鬼、不伦不类,她心里难受,又怕妈妈伤心,只能又吃了一块开水泡的绿豆糕,胆汁和胃液返到喉咙里,她咳了几声,忍住没吐,额头上又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下完课间操,江慕华跟几个女生在操场上聊起这次为罗楚樱募捐的事情。
“学校动不动就搞募捐,凭什么啊,哼,反正我就捐五块钱,街上的臭豆腐,现在都不止卖五块钱,哈哈哈哈。”
“听说罗楚樱癌症都到末期了,捐钱还有什么意义,搞不好她妈妈有钱也不舍得往她身上花了,所以想着搞捐款, 我真想一分都不捐,让她赶快凉凉!”
江慕华嬉笑道:“你们太狠了吧,其实半死不活比凉凉痛苦多了。”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江慕华的肩膀,江慕华回过头,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罗楚樱写给我的信是不是你复印的!?”陆子航单手掐住江慕华的脖子,怒目圆睁,眼球充血。
江慕华惊得整个人愣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陆子航咬牙切齿,喉结滚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脸上棱角毕露,冰冷锐利,脖子上一根根青筋显现,脸涨得通红。
“说!是不是你复印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样绝!”陆子航的吼声响彻寂静下来的操场。
江慕华充满畏惧的眼睛瞪得要凸出来,断断续续说道:“是…是夏栩做的…她才是…罪魁祸首…你不能喜欢她。”
江慕华知道,陆子航在这个场合,不可能把她怎么样,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自行认罪。
周围的男生涌上来,掰开陆子航的手,他骤然一松手,抬起脚,一脚踢到江慕华的腰上,江慕华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他跟疯了一样,伸腿不断乱踢,他也不知在踢什么,在跟什么对抗,也许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他怨恨的对象。
喘息一声比一声浓重,就像闷锤一样,
几个男生拦住他,他还在不停往外挣,就像要冲破一道屏障,却又不知道屏障在哪里。他发狠的模样落在每个人的眼里。
他掐了江慕华的脖子,伸腿踢到了她的腰...
又怎么样。
世界毁灭吧,大家一起死翘翘,无所谓。
几个老师赶来,吼着什么,他听不到一个字。
操场人海起伏,他只是偶尔跃至空中的一滴,最终只能落回海浪里。
夏栩开着电脑听歌,忽然看见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