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栩和古云娜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绿皮火车到孔雀镇，还要从孔雀镇坐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才能到达夏文峰的老家石头村。

进入石头村的路只有一条，沿着山弯弯绕绕，坐在前排的夏栩每次看驾驶员抡着方向盘大转弯，心里就一抖。

车上的味道很难闻，各种气味都有，夏栩戴着口罩、戴着帽子、戴着耳机，脸上只露出一双疏离的眼睛。

离他不远处的一个老头用手擤了一把鼻涕，往身上抹了抹，还朝着夏栩面前吐了口痰，有意无意总要奚落她一眼，意思是这些城里人可真够娇贵的，上了车还戴什么口罩。

夏栩低着头忍受，靠着随身听续命，在耳机里的世界老实呆着就好。

心想，陆子航和江慕华，他们应该永远也不可能来这样的地方吧。

车轮碾过一块大石头，夏栩的身子从座位上弹得老高，头撞到前面的靠背上，靠背的布黑污污的，她本来就晕车 ，这一晃荡令她彻底捱不住，终于取下口罩，拿着塑料袋狂吐。

老头脸上一阵得意，对古云娜“打趣”道：“你丫头身子娇贵的哟，以后还是早点嫁人，养在家里费钱。”

古云娜顾着给夏栩拍背，没说话。

夏栩虽然吐得满脸鼻涕眼泪，可是老头的这番奇葩言论她却听得清晰。

吐完喝水漱了口，夏栩用纸擦了嘴，对老头反驳道：“我费不费钱，关你什么事？你女儿可真倒霉，有你这样的爹。”

“诶你这小姑娘嘴怎么这么刁啊！一点教养都没有！”老头拍案而起，露出一口泛黄发黑的牙齿，口水开始往外喷。

古云娜对夏栩瞪了一眼，意思是让她别说了，“人家老爷爷跟你开玩笑呢，不许没家教。”

妈妈怎么会认为这是一个玩笑…夏栩惊呆。

坐在老头后排的一个大婶瞌睡被争吵声闹醒，冷漠地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古云娜和夏栩，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古云娜说道：“这不是夏处长家的媳妇儿吗？”

老头一听“夏处长”，眼中有了几分惧色，立马变出笑脸，“原来是石头村夏处长的媳妇和女儿呀，夏处长在大机关上班，工作一定很忙吧？你们是替他回来探亲的吧，哎呀，也难得夏处长飞出去还不忘本啊，他可真是乡亲们的福气。”

古云娜没跟老头说夏文峰已经回村的事情，毕竟他回村为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后排的大婶脚边放着鸡蛋，当即就拎了一捆离开座位，放在古云娜腿上，“这是我家的鸡早上才下的蛋，我拿到县城没卖完，你们拿着，拿着回去给二老补身体，快拿着。”

古云娜连忙推拒，“不用了不用了，您留着自己吃吧。”

两人你送我推的时候，车轮又压过一块大石头，大婶一屁股差点坐在地上，还好古云娜和老头一起拉住了她。

夏栩重新戴上口罩，揪着自己的一袋子呕吐物，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一幕。

大婶和老头都在前一站下车了，古云娜拎着那捆鸡蛋，舒了口气。

汽车总算到了村口，夏栩和古云娜下车，见到村口那两块大石头。

村里人都说那两块石头是神物，像是葫芦，可是夏栩怎么看怎么像是吃的红薯，或者萝卜。

往年回村探望，村口早早就会有人迎接，这次却一个人也没有。

夏栩只能和古云娜摸着路进村，也许是快到吃晚饭的时间，路上没有多少人，天也快黑了。

终于摸到了爷爷奶奶家，夏栩进门放下书包想要歇一歇，古云娜就焦急地问两个老人：“夏文峰呢？”

“守在小牛娃家门口呢，小牛娃躲着他，小牛娃的那一大家子都说不知道月饼盒里有银行卡的事，我也觉得没有，是不是文峰记错了~”夏栩的奶奶叹道，脸上愁云密布。

夏栩的爷爷奶奶都七十多岁了，本来夏文峰是想接他们去城里养老的，但是他们每年在城里住不到两个星期，就要回到乡下。自从夏文峰搬到机关大院，他们嫌六楼太高，只去过一次夏文峰的新家。

夏栩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不算多亲密，爷爷爱抽烟喝酒，寡言少语，也没多少文化，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种地了整天烟酒不断。奶奶性格强势，爱吼骂夏栩，动不动脏话就来了，其暴躁程度比古云娜有过之而无不及，夏栩从小就不喜欢和她呆在一起。

“一会儿你带着夏栩去求小牛娃家里人，说不定小牛娃的爹妈有了恻隐之心，就把小牛娃叫出来了。”夏栩的爷爷说道。

这就要开始了吗？夏栩的心绷紧。

古云娜心里着急，也顾不得先吃晚饭了，拉着夏栩的手就朝门外奔去。

天变得乌青乌青，山脚下的一排排屋檐冒着烟，古云娜带着夏栩在屋舍之间绕来绕去，先左转再右转再左转，看见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裤子、黑色皮鞋的夏文峰蹲在别人家门口，手上再绑个红袖套，就成村主任了。

“老夏！”古云娜有些心疼地喊道。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