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吉多的皮肤比一般的乌玛斯人还要黝黑，而且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褶皱。反复涂抹又洗去的战痕，更是让他的面部坑坑洼洼，宛如鹌鹑蛋的表壳。另外，古吉多的鼻子、嘴巴、耳朵、甚至眼皮上，还穿着铜制的钉环，看起来十分怪异。

只不过在乌玛斯人眼中，这就是萨满的标准形象。

但凡少穿一个环，都是对太阳神的不尊重。

“荣光不朽。”

“荣光不朽。”

互相祝福了一下，这两个加起来能有一百五十岁的老者，开始了他们的对话。

而他们的对话，将会决定剩余一千四百名乌玛斯战士，接下来的命运。

“我将要反攻台尔曼人，这需要你的协助，古吉多。”

“何时？”

“今夜。”

在普尔申科的注视下，古吉多轻轻扬起脑袋，用满是血丝的白眼仰望星穹，同时嘴里吟唱起细碎低沉的歌谣，似是在祈祷，又仿佛在诅咒。

过了几分钟，老萨满扭了扭发酸的脖颈，闭眼说道：“先祖的星辰已经告诉我，今夜将是逆转之夜。”

“如此便好。”点点头，普尔申科起身，向着帐外走去。

古吉多向前半步，对着他的背影恭敬道：“我愿为胜利，献出一切。”

帐外，树影摇曳。

看到普尔申科走出营帐，附近的乌玛斯人立刻站了起来。

而远处的乌玛斯人看到前方立起人墙，也立刻紧随步伐，随后是更远处，更更远处……如此传达之下，转眼间，整片森林中便再无躺倒之人。

“大将！让我们杀回去吧！”

“就算是恶魔，也要报仇！”

零星的怒号过后，只剩下夜风的呜咽、篝火的炸裂。

一堵凝重的寂静，悄然笼罩在乌军上空。

普尔申科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踱步。

随着身子转动，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周，让每个乌玛斯战士，都感觉到大将在和自己对视。

气氛，是如此肃杀，每个人都感觉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完全喘不过气来。

“勇士们。”

他终于开了口，发出的声音被夜风鼓动着，吹送到每个人的耳边。

“你们活下来了，你们可以骄傲，但有八百六十一名勇士，倒在了异族的土地上，永远见不到太阳。”

听着他平静地叙述，活下来的乌玛斯男人纷纷咬紧牙关，攥紧拳头，满脸都是屈辱的神情。

“是的，我们败了，我们败给了台尔曼人的阴谋，但……”

普尔申科忽然排开双臂，挺起胸膛：“我，是崔页?普尔申科，在过去的二十七年里，我三次攻破寒石要塞，敲碎台尔曼人的乌龟壳，让这帮懦夫献妻献子！跪地求饶！”

紧接着，他用食指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你们，还有你们——是帝国最精锐的骑手，是女孩最仰慕的男人，是连苍穹都要嫉妒的太阳之子！”

他声音骤然拔高：“你们要服输吗！？”

不等众人回答，普尔申科抢先怒吼：“我不服！”

下一秒，龙吟虎啸，鬼哭神号，排山倒海的怒吼，激荡着杉树林的每一片叶——

“不服！”、“不服！”、“除非我死”、“死也不服！”……

有人直接吹响了号角，让乌玛斯人的热血瞬间沸腾。

双手虚按，压住人啸，普尔申科不再嘶吼，但依然中气十足：

“我问你们，勇士们，你们还记得出发前，自己发过的誓言吗？”

勇士们喊道：“杀敌贼，灭伪朝，拿下高岭，捣王巢！”

“好！我再问你们，要不要复仇！”

“要！”

“那我就要你们立刻披上战袍！”

“披上战袍！”

“我要你们准备屠刀！”

“准备屠刀！”

“我要你们杀驯鹿，取油膏！”

短暂地愕然后，乌玛斯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个个瞪大双眼，声嘶力竭，用比之前还要疯狂数倍的声音，咆哮着喊道——

“杀驯鹿，取油膏！”

“杀驯鹿，取油膏！”

“杀驯鹿，取油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