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之夜,凤高雪寒,城内一片孤寂,岗哨的兵卒冻得直发抖,只能用几乎被吹熄的火盆取暖。
这是临尘县城,郁林郡南部的一座小城,一个多月来,他都是合浦军侵扰的主要对象。
这座小城在三万多人面前,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地,若不是李震亲自派兵驻守,这里早就沦陷了。
今夜,李震十分恼火。
虽然勉强守住了城,但自己的粮食已经是捉襟见肘了。打起仗来,粮草消耗极大,早在半个月前,李震就已经上秉国都,请求支援了。
可惜,都过年了,支援还没到,国都给他的说法是,死守临尘县,粮草已经在路上了。
但据他派出的斥候回禀,从未在国都到临尘县的路上发现运输粮草的官军。
李震,这次真的震怒了。
“我李家两代忠心,难道现在他们要见死不救?”
“难道先君一走,太子就要翻脸不认人?”
不过理智很快就占据了他的内心,他知道这不太可能。现在太子在外能依靠的人,基本就只剩自己了,出卖掉自己对太子没有半点好处。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增援迟迟不来?难道是国都出了什么事吗?”
正在自言自语之间,门外有人禀报,“太守大人,城外发现一人,疑似奸细,说是要见大人。”
“什么人,你们怎么知道是奸细?”李震问道。
“这人不会说南交话,口音很像中原人,黑夜在城外徘徊,十分可疑。”
“押到我这里来,本太守要亲自审问。”非常时期,李震不敢疏忽。
“是!”
不多时,有两个守城的兵卒押了一个人到门外。
与李震想象中的奸细、斥候不一样的是,这人并不能说是被押过来的,而是被拖过来的。
此人全身发抖,像是被冻坏了,但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单薄。
“你是何人,从何处来?”李震问道。
此人微微抬头,嘴巴还在不停哆嗦,“小人从……国都来。”
李震微微皱眉,他不相信,因为这厮的确操着中原口音。由于山脉阻隔,很少有中原人到南交来的。
“一派胡言,听你口音是中原人,为何到国都?又为何午夜到我军城下?你这厮到底是谁?是不是奸细!”
此人虽然因冷在发抖,但整个人却丝毫不害怕,他抬头正面看着李震。
“你是……李太守吧?如果你想知道国都发生了什么,你最好……先给我来个火盆,再来口热的,否则如果我冻死,太守大人可就没有机会了……”
李震怒道:“你好大的胆,死到临头还敢如此诓我!”
话音落时,左右已经将刀横在了这人的脖子上。
他全身已经很冷了,纵然冰冷的刀刃贴着自己,他也感受不到一点更加寒冷的意思。
他开始脱衣服,一件件把上衣脱光。
所有人都不理解,但所有人都没问题,就好像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表演一样。
据说,一个冻死前会出现热的幻觉,甚至会脱衣服,看着这个传说是真的了。
他将最后一件内衬脱下来,然后在衣角捏了捏,脸上忽然出现开心的神情,说了一句:“还在!”
随后,他看向架着他脖子的刀,说道:“哥们儿,把刀借我用一下。”
然后他将衣角撤了上来,“割!”
持刀的守卫也看明白了,这衣服里藏着东西,他看向李震,寻求着指令。
李震微微点点头,他倒要看看这是什么把戏。
刺啦一声,衣角被割开,这人从中拿出了一长条白帛,递向李震的方向。
一名守卫手起刀,接过白帛,双手奉到李震面前。
接着火光,李震看见了那白帛上一方红红的大方印,那是太子之印。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如同一只看到猎物的鹰。
………………
李震已经将这白帛上的内容看了不下十遍,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说,你叫马六?你为什么会有太子的密信?”李震用手摸向那红印处,指尖立马出现一种微微凸起的颗粒感。
南交国有着一种特殊的红土,和朱砂一起混用的话,就能很大程度防水,所以哪怕这条白帛曾经浸泡在水中,上面的字和印都没有被洗掉。
这是李震知道的,这也是只是南交的公卿大夫才知道的。
马六已经换上了新的干净衣服,端着一大碗肉羹汤,这里面是野猪肉,鲜美无比。
两个士兵往火盆里添了柴火,滋啦一声燃起的火苗,让马六的眼珠子都感觉到了温暖。
“我知道你们最怀疑我的,是我的口音,我的确是中原人,本来是东徐国人。”马六喝了一口汤,说道。
“东徐?离我们南交可不近,你因何而来,又为什么能够能替太子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