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不是头戴冠帽,赵叔程后脑的白头发是很明显的。
他年仅二十岁,只不过从赵展之事发生后,他的白发就猛然冒了出来。
太子转身从自己的书案上抱起厚厚一叠文书,放到了赵叔程的面前。
“叔程,你看看这些,全都是这几天大夫们上的书。”
赵叔程便打开来一本一本地看,越看心中越是黯然。但与他相反的是,他明显能感觉到太子的喜悦之情更浓了。
然而看到第二本,赵叔程的心沉了下去。接着往下看,果然一下子心沉湖底。
这厚厚一摞,来自十几个人的手笔,写得还都是一件事情,那就是力劝太子提前即位。
按照中原礼仪,诸侯薨逝的当年,太子只能监国,次年才能即位,一般在清明,特殊情况可以在立春之后即位。
此时已经是初冬了,距离太子正式即位的时间没几个月了,但赵叔程万万想不到,太子如此心急。
难道真是国君之位香如醴,几个月都等不了吗?
赵叔程突然想起了古代的许多威德不足而野心有余的乱世诸侯,有些甚至在国家危难之际,还想着称王称帝,实在不可理解。
人难道真的可以鼠目寸光,在危险即将来临之时,还能想着这些虚名吗?
国家危难,太子即位以正名顺民。虽然理由尚算合理,但赵叔程绝不相信这些公卿有这个闲心,在这种时候联合起来让太子提前即位。
这肯定是太子私下授意的,然后借此来征得自己的同意。
看到最后几本的时候,赵叔程特意放慢了速度,他要多想想,这事情该怎么说。
但缓缓打开第九本的时候,太子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直接从赵叔程手里拿走文书,说道:“叔程,后面的也都是一样的,都是让我提前即位的说法。你怎么看此事?”
赵叔程故作沉思,“如此多的大夫都上奏,可见其中必有一个领头者,二哥将其中爵位官职最高那个召来,问问他们为什么有如此逾矩的想法吧!”
逾矩?
“咳咳……”太子干咳了几声,他绝对想不到对方会这样说!
赵叔程装傻充愣,默认提前即位是逾矩之行,反将一军,压力给到了太子。
太子没法反驳,只能配合演出了,他若反驳,岂非说自己也想“逾矩”?
“咳咳……”太子掩饰道,“这些公卿可能也并非有非分之想,可能也只是过于担忧了吧,他们以为叛军强横,所以才想我破例提前即位,以安定人心吧?”
虽然极不愿意,但太子还是做了这样的解释,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甚至想不到自己会这么惧怕面前的这位堂弟。
惧怕,源于依赖。
几个月前赵拓突然去世,没留下任何遗言和安排,朝政上下一片混乱之时,赵仲始只能依靠赵叔程。
年轻的赵叔程很快将整个政局稳定下来,一切又都恢复到井井有条。
当叛军起兵的时候,又是赵叔程冷静地部署,这才有了李震大破贼军的这一战,稳定了军心。
这几个月下来,身为太子的自己,不自觉得就开始依赖赵叔程了。假设没有他,自己是绝不可能稳住阵脚的。
所以在动了提前即位的想法之时,太子第一想到的是,“叔程会同意吗?”
赵叔程此时的答案,无疑是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他不仅不同意,而且还用这种无法反驳的方式恶心了自己一把。
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埋怨的不悦之色,但在赵叔程抬头的时候就转瞬即逝。
“二哥,那些大夫们虽然唐突,如此看来也是一番好意,就不要惩治他们了罢。”赵叔程道。
太子点点头,他转过身去,突然有点不想看这位堂弟了。
“二哥,如果暂无他事的话,弟,就先走了。”
“嗯。”
赵叔程走后,太子突然感觉自己内心一阵空虚的刺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叔程,你明知道我提前几天即位,对所谓的大局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你为什么还要阻止我呢……难道你有别的想法?难道你不想看到我即位?难道……”
太子只是在心中说出了这句话,在赵叔程走远之后,背对着他说的。
而走出宫门的赵叔程,彼时也叹了一口气。
“二叔父,或许你的想法,是对的。二叔父,如果你还活着该多好,你肯定能告诉我之后该怎么做……”
从这一天到整个南交混乱的结束,大概半年的时间,太子再也没有主动召见过一次赵叔程。
………………
守业八年的新春到来的前十天,南交国的叛乱还没有结束。
宋十七甚至还没有突破郁林太守李震这一关,与此同时,李震也拿他没办法。
李震手底下只有不到五千人,而宋十七有三万五千人,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仅凭着正规军的武器和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