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业七年，中秋佳节。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今天，赵展终于回到了国都，与自己的二哥“团圆”。

赵展在八月十四的晚上，就来到了国都城外，他特意没有进城，而是先派了十几个门客进城探查情况。

国都内也有他们的眼线，他们告诉赵展国都内之中，至少在宫城之外的范围，还都是安全的。

八月十五的凌晨，赵展以合浦君的身份正式进入国都，他赶在公卿上朝的时间，参拜了先君的灵位。

今日的天气晴朗，赵展相信赵叔程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当着几十位卿大夫动手。

果然，一切都很顺利，赵展在二哥的灵前痛哭一番之后，和众公卿大夫们一起来在了大殿之上。

他们今天要商议的是一件大事，就是确定先君的谥号。

大殿之内，国君之位空着，太子赵仲始以储君身份站立于其侧，国丧期间，从太子到群臣一律站立上朝。

庭下最前方，是南交国的四位上卿，后方则肃然站立着二十多位卿大夫。

作为南交国的第一位国君，赵拓的谥号其实并不难议定，开国之君无非是文武之类的褒美之谥而已。

赵仲始立于庭上，不敢说喜笑颜开，至少也是面带悦色。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自己的三叔终于还是没有偏离轨道，也就避免了一场同室操戈的惨剧。

今日商议谥号之事完成，南交国的这场混乱时期也就度过，往后赵展回到合浦，就按赵叔程所说的既往不咎，各自风平浪静，天下大吉。

但赵仲始忽然看见了庭下的赵叔程，他的脸色却不太对，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除了赵叔程和赵展之外，南交国还有另外两位上卿。

一位是赵氏家族的老族叔，名叫赵天和，他比赵拓、赵展还要大一辈，在南交立国时辅佐赵拓有功，被封为上卿，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老眼昏花的他早已回到封地，不问政事。

另一位是赵拓的老部下，姓李名尽忠，他曾在战场上救过赵拓的命，而且还是两次，赵拓感念他的忠心，赐名尽忠，破例封为上卿。如今他年过六十，身上多处旧伤复发，也没办法参与国事了。

这二人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但毕竟德高望重，这种礼仪大事，是必须出现的。

“夫谥者，行之迹也；号者，功之表也。今国君新丧，谥号未定，不足彰先君之威德，表臣民之哀思。今日公卿集聚，当议定谥号，以慰先君之灵，抚臣民之心。”

太子赵仲始说了一段赵叔程让他背下来的开场白，整个商议大会就开始了。

所有人都看着四位上卿，而其中三人都看着最年长的赵天和。

赵天和微微咳嗽了一下，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谥号：

“臣以为，先君奉天子之命开国于南，震服蛮夷，抚慰黎民，武威强盛。谥法曰：克定祸乱曰武，安民和众曰武。故而先君宜谥为武。”

赵仲始点点头。

然后李进忠又上前道：“臣以为，先君有开国之功，辟土远方，开疆拓民，武志威德莫大焉。谥法曰：辟土服远曰桓，克敌服远曰桓。故而先君宜谥为桓。”

赵仲始再次点点头。

这两位老臣讲的话其实都是预先定好的台词，负责礼制的大夫们早已经拟定了七八个谥号，最后选出两个来，交由两位老臣发言，走一遍商议的程序之后，最终由太子定夺。

“三叔父，叔程弟，你们以为如何？”赵仲始问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该投票了。

赵叔程抬眼看向赵展，双手拱起，嘴角微微上抬，“两位老祖言之皆有理，叔父您以为如何？”

所有人都在等着赵展的答案，因为他是先君的亲弟弟，最有发言权。

这个场合虽然十分正式且严肃，但给赵展的压力其实很小，因为不管是“武”还是“桓”，都是非常高评价的谥号，哪个都能接受，赵展并不用过多思考。

但此时，赵展侧面对着赵叔程，眼睛似看非看，心里却在发毛。

俗话说贼人胆虚，赵展总觉得这是个坑，他心里在不停忖度着。

两个老家伙已经说了两个谥号了，我自然不用再说一个新的，那我该选谁的呢？

选“武”还是“桓”？可这两个都是极其褒赞的谥号，选哪个都没什么区别。

那问题可能就在于选谁的了！

赵天和是宗亲，选他的是不是代表着认同宗亲的身份？但李进忠也是赵家的大忠臣，选他的似乎也未尝不可啊？

在赵叔程的话传到赵展耳中的片刻之间，赵展心中已经暗忖了无数个问题了。

“额……两位皆是先君器重的忠臣，此二谥皆能彰显先君功德，那不如就……谥为……桓武？”

“……”

赵展此话一出，不仅赵叔程有些措手不及，庭中上下也皆是议论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