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吗?”梦之魔神轻笑,另一手探入绸布下,取出一颗晶莹饱满的浅青色果实来,碰了碰魈的鼻尖,推向他的唇齿,“想起来,想起你也曾这般剧痛,想起鲜血淋漓的梦之美味,它令你何等狂喜,它又何等地美妙而易逝……”
银盘与其下捧着它的手臂共同一震,魈的喉结可见地滚动了一下,紧闭的唇齿间伸出獠牙,刺入唇角落下了血。
他盯着那颗美梦,痛楚又向往。
可是他没有动。
“不要……”业障溢散,魈微微垂头,颤抖又嘶哑,“……她不会原谅我,永远……不会……”
梦之魔神嗓音顿冷。
“孩子,你可知‘爱’不过是瞬逝的云雾,‘权力’才是‘美梦’的原料?”
她放开他,掀起银盘上遮盖的布料,露出另一颗流光溢彩的小球,握在手心。
“只有我能给予你慈悲,”梦之魔神同时手执美梦与纠缠之缘,俯视着,“金鹏,我允准你短暂拥有拒绝的权利,只此一次。”
晶莹的硕果在指缝间溢出浆液,另一边,纠缠之缘也散发出破裂的微光。
能保全的只有一边。
我看不见魈的表情,随着胸口略微地泛起疼痛,我明白了过来。
那颗纠缠之缘,是我的心脏啊。
若身在此处的是沉玉。
她一定会忍不住落下眼泪,吸引魈抬起头来。
他如何能当着美梦的主人,选择抛弃那颗美梦?
良久。
魈的手缓慢探向了纠缠之缘。
“住手!”我忍着心痛,握住鸟笼坚固的铁丝站起来,“你已经犯下太多错,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魈闻声僵滞,猛然抬头。
梦之魔神跟着笑出了声:“是啊,金鹏,这是你此生唯一能保下的美梦。”
隔着镂空的笼子,我的视线落进魈的眼睛里。
我在梦之魔神眼中曾经卑微宛如虫豸,粗劣的伪装骗得过她,却骗不过魈。
他沙哑又短促地“啊”了一声,仰望着我,抬手扼住了脖颈。
尖锐的指爪切喉,带出殷色的血痕,和魈眼中破碎的光芒一样,兀自缓缓地沿着他的皮肤流淌下去。
“我、我不能……”
我微微抿唇,忽略身体的痛楚,无悲无喜地平静注视着他。
也是逼迫他。
魈像个无措的孩子,喃喃地悲泣:“我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
魈一定要转变。
他是降魔大圣,受人景仰,心怀苍生。
而我是本不应存于此世的过客,也本不应占据他喜怒哀乐的一角。
没有我的历史,魈的过往是怎样的?
我不可能知道,但我仍希望他能步入正确的轨道。
为了以后,他能坚定而淡漠地说,他为此世而战。
他应该选择的不该是我的心脏。
“咔嚓”,梦之魔神紧握的双手施加了神力,濒临破碎的果实和纠缠之缘催促魈做出抉择。
少年浑身震颤。
我看着他敛着通红的眼角,看着他迟缓地调转方向,看着他倾尽全力一般,哽咽着一把攥过了那颗美梦的果实。
梦之魔神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纠缠之缘碎作一小捧发光的齑粉。
我拧眉,痛出一头冷汗。
但也仅此而已。
痛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只担忧随着生命力消逝,地脉会不会不受控制地蠢动,我能不能压制住。
好在魔神的力量暂时还保有着。
一无所察的梦之魔神喜于魈的落泪,一面笑叹,一面怜悯地将满是泪痕的脸庞拥入怀中,低语:“多令人怜爱啊,你的心也死了吗?那就好。自此以后,我的孩子,我忠诚的恶犬,心甘情愿为我吞噬美梦吧,我将我的权能分给你,共享世间一切怨憎……”
笑音戛然而止。
梦之魔神垂头,注视魈手中指节紧握,一柄红色长枪因着痛恨的力道贯穿她的胸背。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