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回想当初，他还真没有打过这两个好兄弟的主意，他们两家不像他家，只有他这一个孩子，孙小明家除了他还有三个姐姐，许辉家更夸张，兄弟姐妹有九个。

两家人日子过得都非常苦，衣服都是老大穿完给老二，老二穿完给老三，作为家里的老小，从记事起就没有穿过新衣服，更别提钱了。

他记得很清楚，这两个好兄弟苦劝他几次后就跑去了煤矿，他当时沉迷赌博，整个人都废了，也没有主动去找他们修复关系，好好的兄弟，就这么散了。

再后来，他带女儿去了省城，家里更少回来。

后来有了钱，林栋也找过这两个好兄弟，想拉他们一把，可那时候他们也都各自成了家，同时也寒了心，不可能再回到从前，这段兄弟情也就此终结。

孙小明个子矮，只有一米七，但长得壮实，像个小牛犊子似的，以前三人打架，都是他冲在最前面。

许辉个子高，但瘦，一米八的个头，远看着像竹竿成精似的，满肚子坏水儿，打架不行，但馊主意一堆。

因为林栋大他们几个月，又最讲义气，孙小明和许辉就一直叫他哥。

林广全和王慧芝都很清楚林栋和这俩小子的关系，在林栋赌博之前，三家人的关系也都很不错，过年过节都会走动，他们也很惋惜这三兄弟的情谊就这么没了，看见两人一起过来看林栋，老两口也很高兴。

许辉最会来事儿，主动跟林广全和王慧芝打招呼，“林叔，王姨，你们都挺好的？”

“挺好的，你们父母也挺好的？”林广全问道。

孙小明道：“好，都好。”

王慧芝拉起林笑笑的小手，叫上林广全，“你们好好唠唠，事儿说开了就好了，我们上后面的花坛转转，有挺多花呢。”

走过两人身边的时，林笑笑仰起小脸，指了指脸盆架，“叔叔，那可以洗脸。”

许辉伸出手想捏捏小丫头的脸蛋儿，但一看自己黑黢黢的手，又缩了回去，“叔叔知道了，谢谢你。”

等林广全他们出去，孙小明满脸愧疚地说道，“栋哥，我们才知道！”

许辉也道：“一听说，我们就请假过来了，你伤到哪儿了？”

两人说着，眼眶都红了。

要说愧疚，林栋才是最愧疚的那一个，本来好好的三兄弟，愣是让他这个赌鬼给搅散了，每当想到这事儿，他都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然后反问自己，你他妈配吗？

现在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这就是好事儿。

林栋笑着拉开病号服，露出包扎的纱布，比划着道：“喏，这儿，这么长的口子，问题不大，等好了一样生龙活虎。”

看到那缠得跟粽子似的白纱布和上面洇出来的血迹，孙小明绷不住了，“我俩要是在就好了，我他妈非活劈了那个狗比玩意儿！”

“哥，我们不是……”

林栋打断许辉的话，“小辉，小明，不用说了，你们做得对，烂赌鬼谁不躲着？别说你们没有钱，就是有也不能往我这无底洞扔。”

孙小明急了，“不是！哥！不是那样！我们，唉，辉子，你说，我他妈嘴笨！”

许辉道：“哥，赌到最后肯定倾家荡产，我们哥俩儿还能看着你睡大街吗？可手上真没有钱啊，怎么帮你？我们就想着去矿上出几年苦力，挣钱帮你托底！至少让你山穷水尽的时候，还有条路啊！”

听这两个好兄弟这么一说，林栋猛地想起一件事。

上一世，苏玲珑死后，他彻底崩溃，在他消沉的那段时间，亲戚朋友陆陆续续过来随礼，王慧芝两口子最后扔给林栋四千多块钱，其中每一笔都有来处，唯独有两笔最大数目却对不上，都是一千五，不知道谁给的。

林栋就是靠着这笔份子钱换了黄猛的债，又支起的油条摊子。现在他明白了，这两笔钱肯定是这两个发小给的，知道苏玲珑是因为什么死的以后，这俩小子肯定钻牛角尖儿了，觉得要是他们早帮忙，苏玲珑就不会死，这样的愧疚之下，以他们的为人自然不好意思再跟林栋有交集。

这两个好兄弟是在帮他兜底啊，等自己妻离子散的时候，不至于在大街上饿死！

林栋忍着伤口的疼痛，支撑着坐起来，望着脏兮兮的两个好兄弟，眼眶逐渐湿润，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许辉和孙小明愣了一下，急的就跑过来抓住林栋的胳膊，“哥，你干啥啊？”“这是咋的了？”

“我这个当哥得还你们的，我不配你们这声哥，”林栋是真的无地自容。

孙小明也哭了，“哥，你别这样，小时候那次去野泡子玩，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就被淹死了！”

许辉也道：“那次武字片大黑熊堵我，要不是你拼命护着我，我不死也得残废。哥啊，咱们兄弟之间，还要这么算吗？”

他们三个好兄弟一起长大，打过的架不计其数，谁还没救过谁，早就算不清了，也根本不用算。

林栋红着眼睛放松胳膊，“撒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