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动乱来得突然,让人措手不及。百姓们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便看到身边人倒在血泊中。
小皇帝旻琛不明白,不过是一句言语上的斗狠,怎的就引起对方过于激烈的反应。
老疯子工耀不明白,他们本是要来参加贺酒儿那小女娃的及笄礼和成婚宴的,怎的就被修老又通知攻破城门,迎接迷谷少主的尸身回谷。
匆忙赶回京城的定南王世子封钰也不明白,他心心念念的安宁长公主,为何去了陈国又回了南曌,被天子赐婚给丞相胡临渊,怎的又在一个月后,公主府挂上了白帛。
他站在豁了一个大口子的城墙外,看浓烟滚滚下散乱的尸体、听城内的兵戈相击和遍地哀嚎。
京城这是怎么了?
越来越多的城防军,从郊外的军营中赶来,又被奔逃的百姓堵在城外。
封钰茫然地挤进城去,原本繁华的朱雀大道已是杂乱不堪,残墙断瓦压着倒伏的尸体,有疯狂的人奔跑过来被封钰一把抓住,这人惊叫着又哭又笑:
“放开我放开我!京城翻天了,安宁长公主谋反啦——”
封小世子身形一抖,丢下这个吓疯了的人,往玄武大街跑去。
玄武大街与朱雀大街的交叉口,贪狼殿和迷谷众人,被丞相胡临渊率禁军拦下。
修老沉声道:“丞相大人莫不是想以血肉之躯,拦住我迷谷大能之路?!少主待你例外,我等部众可不会优待于你?!”
他原本是为明日少主出殡准备的人马,和接应的机关,没想到今日却提前用了!布置得仓促,在阵型上攻击尚可,防守却不够,再加上临时反击,都没有时间将少主的车马带出来。
胡询看着灰衣人抬着的贺酒儿,眸色冷寒:“安宁长公主是我南曌的公主,她如今昏迷不醒,该当留在京中医治,阁下私自将她绑架离京,是何道理?!”
大理寺卿、户部尚书、京兆尹等一干文臣,已经陆续赶到小皇帝的身边。旻琛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连连求各朝臣道:
“你们劝劝他,劝劝老师!放旻禾走!放旻禾走,朕不要强留她了,不留了,让胡丞相放她走啊!”
福公公连忙安抚小皇帝:“皇上!奴才这就传皇上的旨意,皇上消消气,莫要与他们计较……”
“皇上不可!”大理寺卿乾潇撩袍跪下,“放虎归山不可取!安宁长公主私屯兵马,聚众谋反,该当斩首示众,将头颅挂于城门之上,以震慑宵小动乱之心!”
京兆尹莫大人也下跪请旨:“皇上!安宁长公主在百姓中培养威望,微臣断的几场民告官的案子,背后都有长公主的身影!若是留此女继续搅动风云,牝鸡司晨,必将天地颠倒,必须诛杀!”
户部尚书胡大人直接往满地狼藉的街面一跪,恨声道:“皇上!安宁长公主暗杀朝廷官员,挑拨权臣争斗,暗地颠覆朝堂,是为祸国殃民,该凌迟处死以稳君臣之心!”
众多的官员乌压压地跪下来,纷纷进谏:“皇上!安宁长公主浪子野心,不尊天子,不礼朝臣,无君无国,为我南曌之祸根,该当除之!”
“帝师既有妙计将此女控制,我等便不能失去将那祸害一网打尽的机会!”有官员高声道,“丞相大人,速速下令将此妖女拿下,莫要错失良机!”
丞相胡临渊依旧站在最前方,似是没有听到朝臣们的说辞,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对面的修老等人却是看得真切。
胡临渊的神情木然,眼神空洞,剩下的,唯有绝望。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原本就是二选一的选择,他偏要护着天子旻琛,又不肯杀了长公主旻禾,既要这朝堂安定,又不肯随安宁长公主同行。
什么多智近妖,什么心怀天下,也不过是个贪心的俗人罢了。
鹤承大笑:“丞相大人!你看,这就是你想要护着的臣子!”
他点了点那一群锦衣华袍的贵人们:“贪生怕死,鱼肉百姓!暗地里欺上瞒下,贿赂官员,给犯了小错的囚犯施加重罪,给罪大恶极的匪霸减刑出狱,利益交换遍及整个朝堂!我家主子不都将听风堂的证据给你看了么?!”
胡临渊架空了主子在听风堂的权利,安宁长公主干脆就将听风堂归还了胡临渊,只留下愿意跟随长公主的旧部。
多年来的隐秘旧事,全都记载成一本本的卷宗,肮脏、阴暗,足以将朝臣全部除去!
“丞相大人!那也是你想要护着的皇帝,无能无为,偏还拗不过一群蛀虫般的朝臣!”鹤承又笑,指点那个金帐妆点的帝王撵车,“占着个帝位就以为天下尽在掌握?!真真是遮着鼻子哄骗眼睛!”
“还有你护着的这群百姓!毫无爱君之心,唯恐殃及池鱼!各自跑得如鸟兽散!”
“为何南曌无药可救,难道你还看不穿?!一盘散沙的国家,已经腐朽的大树,你却不肯连根拔起!分明是亡国之兆,你却非要医治它!”
鹤承笑得越发疯癫,那雌雄莫辨的脸越显得悲戚,末了,他揩了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