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迷谷中娘亲的笑颜。
那时也是如现在这般微风拂过,颜色艳丽的夏花开得漫山遍野。娘亲抚着她的头说:
“阿九啊,你心性不坚,行事不计后果。做错了事不要紧,但要多多总结经验教训。
若是迷茫时,便停下来想想,是否继续往前走。若是觉得非走不可,也要给自己定下只走多少步,不能明知前方是断崖,还不肯折返。”
明知是断崖,为何还要往前?
贺酒儿微微垂眸。
她还有一年零二百九十多天可活。她与小狐狸打了个不知能否获胜的赌——贺酒儿原本以为必胜的,现在突然又不敢确信了。
是她太过痴缠了吗?
若是她能有机会与他成婚,最好的时节,该当是在十五岁满的月份吧?
明年五月她及笄,正是春夏交替,温度适宜的时候。胡二公子穿上婚服骑马游街,定然也不会太热,不会汗湿了脊背坏了风度。
他该是绕城一周再将她迎入门中吧?她得蒙着盖头等待小狐狸来背。
暗地倾慕胡二公子的世家贵女们,那日定然得哭花了妆,贺酒儿可不会可怜她们。以后她该以胡夫人自居,还是该将小狐狸冠上她的姓氏呢?
若是婚后小狐狸与她琴瑟和鸣,她可会有他的孩子?
孩子会是男还是女?该叫什么名字?
她是否该提前写下遗嘱,让青儿她们好生保护小主子呢——
贺酒儿突然觉得脸红,但也还是忍不住想,若是小狐狸便是那处断崖,她还是想要往前,看看崖边可会为她开出绚丽的花。
…………
皇宫,长阳殿。
贺酒儿带着京城各处收罗的小玩意儿和点心吃食,来看望小皇帝旻琛。
少年天子已然不如当初热情,毕竟平西王世子逃婚一事影响极大,安宁长公主名誉受损事小,皇室与平西王决裂事大。
眼下,戚太后未经天子之意,便将旻禾赐婚给了柳首辅之子,即便安宁长公主此刻与太后党毫无关联,将来,却不得不有关联。
旻琛面色不善,稚气的脸上显出老成,却也还是说着冠冕堂皇的假话:
“长姐近日明显消瘦,定然是因为元慎的品行出格,简直丢了平西王的脸面,朕已经修书训斥过他了,长公主莫要再动气才好。”
贺酒儿端起一副柔弱的模样,哭哭啼啼道:“旻禾自打从民间回宫,各种大小祸事不断,若非是民间的师父屡次相救,怕是皇上早已见不到我了……”
她将习武之事推给了一个莫须有的“师父”,此人来自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教她武艺,保她安全,这是贺酒儿公布给世人她有武技的解释。
“皇长姐已被许配给柳家,想来定会夫唱妇随,以后就无空来看望朕了。”少年天子开着玩笑,看似与长姐撒娇,贺酒儿却听懂了。
旻琛是怕她入了太后的阵营,白费了他将这长姐从民间寻回的精力不说,更怕安宁长公主为柳家拉拢权贵势力——毕竟,不少京中的后宅妇人表面上是吹捧长公主的。
贺酒儿连忙流着泪表忠心道:“无论长姐嫁到何处,心里都是向着皇上的,这点陛下请放心……”她眸子一划,看了看静候一旁的福公公,不动声色地挑唆:
“皇上,其实所有的世家子弟,无论是何人的党羽,最终都是为了他们世族的利益才奉承皇族,只有福公公这般无根之人,没有家族庇佑,才是毫无私心地为了朝廷为了皇上,最是无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