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一怔,也随着安宁长公主的目光看向福公公,若有所思。
福公公不敢应声,背后冷汗淋漓,心底暗暗叫苦。也不知这长公主殿下又要使些什么算计,离间皇上与世族的关系,对这长公主又有什么好处呢?
贺酒儿柔弱地揩泪,又端方地端盏抿茶,眼角的余光却在暗处的护卫那里转了一圈。
离间小皇帝与世家的关系,便是离间朝臣与天子的关系,点到即止便好,不可多说,说多了必会露馅。
既然小皇帝有独揽大权的意愿,那便该有做个孤家寡人的觉悟,也得有把控全局的本事。
如果小皇帝没有这本事,就该多学点利国利民的治理方案,做些实事求是的政策举措,闲得无聊总来算计她一个先皇的长公主,算是什么事?
贺酒儿漫不经心地挑拨离间,将福公公一干宦官夸完了就转移话题,又献上了令人玩物丧志的玩乐物件儿,将小皇帝逗得心情愉悦。
在一堆玩意儿里,旻琛最喜欢的是一架羊车,小车轻巧,由两只小羊拉动,比马车更轻巧有趣,适合在宫道上游玩。
安宁长公主便带着小皇帝坐了这羊车,内侍们抱了礼物追着两位大人跑,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追到了戚太后的安寿宫,成功地将太后娘娘气得大发雷霆。
“安宁!你身为皇上的长姐,该当鞭策陛下以国为先,怎么这般教唆他玩物丧志,简直是祸乱朝纲!”
贺酒儿一副惊恐的模样跪在青石板上,颤抖着说:
“太后娘娘息怒,安宁在民间见姐弟嬉闹,都是玩耍中凝结的感情,故而为皇上献上这些玩物,只是想与陛下多亲近亲近啊!”
戚太后怒不可遏:“你也知道那是民间的姐弟,我皇儿可是一国之君!他担负着国家大任,怎可是你这般不学无术的贱人能亲近的?!”
旻琛见长姐惶恐,竟生出些担当来,连忙说:“母后息怒!是皇儿得了这些新鲜物什,想要献与母后看看,这才带了小羊过来,不关长姐的事……”
“住口!”戚太后拍案站起,“她一个民间沉浮了十年的贱种,有什么资格与你亲近!以后不准长公主旻禾随意进出皇宫!”
戚太后直接命人将那两头小羊给宰杀了,制成羊肉羹食端给皇上,毫不顾忌少年天子哀哀痛哭。
当着旻琛的面,戚太后又罚了安宁长公主十来个板子,撵出宫去。
贺酒儿一身狼狈,脚步蹒跚地从宫中出来时,已是下午。
青儿连忙迎了上去,担忧道:“主子,你可还能坚持得住?”
她和暗哨都埋伏在安寿宫的附近,亲眼看着自家主子故意惹怒太后娘娘,又不用内力护着身体,生生挨完那些板子,落得之前的伤口都裂开了,血也浸了出来。
“无事。”贺酒儿缓缓向前走。不过是一顿板子罢了,让小皇帝和戚太后母子离心,这才是值得的。
祸国长公主安宁挑着嘴角笑,这戚太后倒是个妙人儿。
身为先皇的遗孀,她一边贪恋权利,排除异己,把持朝政、架空皇权;一边又操着副老母亲的心,期待这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能长成个顶天立地、有胆有谋的帝王——
呵呵!
她自己将个孩子养成这般扶不起的模样,却想要烂泥能撑起天地,简直是痴心妄想!
贺酒儿进了自家的马车,便直接趴伏下来:“青儿,帮我上药,等会去探望修老。”
“主子你这苦肉戏也做得太狠了……”鹤青的眼底含着泪,将马车暗格里瓶瓶罐罐拿出来调配。
她家主子的忍痛能力太强,从来不叫疼。可人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伤得这般深,还没个可心人心疼,真真是可怜。
那狐狸东家何时才会想到关心关心主子啊,青儿等得好心焦。
马车在安宁长公主府的门口停了下来,贺酒儿打算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去找鹤不休。
她的这位老年徒儿并未住在府中,因着带了活尸的原因,鹤不休在长公主府的后巷置了处宅院,又打通了院墙,夜间便可直接来去。
贺酒儿刚下了马车,便看到守在门口的封震阳。这位昔日的护国大将军、先帝册封的定南王,此时身形更加岣嵝,更让百姓忍不住唏嘘。
可是安宁长公主是普通百姓吗?
当然不是。
安宁长公主的属下是普通百姓吗?
自然也不是。
于是乎,下了马车的安宁长公主与随从,甚至包括府内守门的暗哨们,全都无视了封震阳的存在,目不斜视地进了府门。
“长公主殿下!”封震阳忿忿不平,“老夫的小侄孙走了……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终日虚弱无法进食,是望着吃的,活活饿死的!他那么小……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良知?!”
“封老将军期待本宫还有几分负罪感?”贺酒儿的脚步一停,嗤笑道,“本宫为何要愧疚?
第一,本宫既没有拦住他吃东西,也没有动手割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