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妆儿在院子正中摆了席面, 邀朱谦入席。
邬堡是一栋宏伟的环形建筑,院子被圈在正中,将一夜秋风拦在堡外。
院内载歌载舞, 灯火煌煌,人人脸上洋溢着一股恣意与悠然。
仰目环视一周,邬堡上有七层, 廊庑下挂着红色灯盏,灯盏不大, 如缀在夜幕里的星辰, 婉约动人。
难怪沈妆儿不肯回京, 这里俨然就是一座后宫....没错, 还真是一座后宫,不是还有些上杆子给她当赘婿的人么?
听雨等人上来给他磕头请安, 其余人压根不认识朱谦, 也不意外这么一位清隽男子踏夜色而来,毕竟想要讨好郡主的人多的去了,最多客客气气留下吃一顿饭, 再送走,管事们见多不怪。
沈妆儿这邬堡能住下几百人, 除了最开始那一百奴仆, 后来又养了一批账房先生, 大约有十来人,扩充了二十名护卫,各自携家带口,都住在邬堡内, 热闹得跟个大家族似的, 其乐融融。
各位管事轮流来给沈妆儿祝酒, 喝得面带红光,不拘小节,离席前忍不住瞄了一眼朱谦,回去便嘀咕,
“这回的男人稍有不同...”
“哪儿不同?”
“长得太俊?着实是比以往那些男人都俊...”婶婶们够着脖子去打量,“若非这般独一无二的俊,郡主能让他进门来吃席?”
男人们咳了一声,小心翼翼讨论着,“倒也不完全是俊,总归不一样...”
乡下的汉子都很实诚,没读过多少书,不晓得如何去描绘。
李婶一面招呼下人给主桌上佳肴,一面暗暗感慨,当然不一样,今日来的男人,有着不同寻常的灼灼相貌,却没有丝毫轻浮之气,反倒是沉淀着极其难得的内敛与沉稳。
这是见过大世面,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
眉目是清冷的,有几分淡淡的离人感,可偏偏在瞧郡主时,眼中的神采令人炫目,与其他男人不一样,带着珍视与郑重,难能可贵。
再细细端详沈妆儿的神色,啧,郡主对他也不一样....
有戏。
“来,尝一尝山户家里自己酿的青梅酒,不伤身,口感极好。”沈妆儿亲自给他斟了一杯,抚着衣裙在他对面坐下。
朱谦擒起酒杯一口饮尽,静静打量她,她今日穿了一件桃花红绣百蝶纹样的缎面薄袄,月白色的百褶裙,发髻高高挽起,露出一截柔美流畅的天鹅颈。
眉眼里,是描不尽的怡然自乐。
“你父亲很好,近来政绩卓越,朝野风评极佳。”
沈妆儿每月皆会与家人通信,每得了好东西要先送一车子回京,家里的账房先生也常往来宜州与京城,她给沈家在这里开了一家邸店,供家里人吃穿。
家里的情形她大抵是清楚的,言语间总是告诉她,朱谦对沈家极是关照。
两个月前,弟弟沈藤与沈茴结伴去嵩山书院读书,绕道来了宜州,兄弟俩在邬堡住了半个月,离开时依依不舍,被沈妆儿两掌呼出了门,
弟弟满脸懊恼,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姐,我好歹也是阁老家里的少爷,你不能这么揍我!”
沈妆儿忍俊不禁。
高高瘦瘦的少年,已出落得毓秀挺拔,一双眸子更是耀如星辰,私下悄悄告诉她,
“爹爹怕旁人说他是借太子权势上位,克瑾勤勉,从不收受贿赂,今年的科考便是爹爹主持的,从出题到考场再到评阅,每一环节爹爹都亲自把关,没出一点差错,也没有任何质疑之声,朝野赞誉有加....”
沈妆儿自然与有荣焉,想起这桩,起身与朱谦道谢,“殿下照顾良多,我无以为报。”
朱谦想起一事,从胸口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这是临行前,父皇让我转交给你的。”
沈妆儿接了过来,摊在掌心细细的瞧,这是一支金累丝镶白玉的凤翎,是御用监的精工细作,层层金丝雕刻出一支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尾嵌珠,华丽却不失婉约,应该是出自苏杭名家之手。
这件首饰赐的有些蹊跷。
朱谦没告诉她,这是原本镶嵌在太子妃翟冠上的凤翎,全天下仅此一件,独一无二,当年沈妆儿未曾接受册封,那件繁复的点翠凤冠一直搁在东宫,他这次回去,无意中瞧见,觉得这凤翎很美,便拿来给沈妆儿把玩,仅此而已。
“父皇所赐,你也别太放在心上,随意把玩罢了....”
这东西价值不菲,哪里能随意把玩,沈妆儿心中疑惑,既然是圣上的意思,推却是不成的,便吩咐听雨收入房中。
一阵秋寒袭来,更深露重,院中的仆从越来越少,孩子们困倦了恹恹地趴在母亲怀里睡觉,年迈的老人家撑不住,打着哈欠先一步回房歇着,席上剩了些年轻人。
朱谦不动声色饮着酒,余光注意到沈妆儿已吃完,正等着他,指尖默默触到大腿外侧一个穴位,用力一按,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