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这样热热闹闹地围在一张桌子上的,明月以往以为自己是喜欢一个人的,但其实她是喜欢热闹的。
大谢氏挨着谢知坐的,两人遇到一齐就要讲谢望舒的事情,现下也难免。
谢知的年纪也大了,他两鬓斑白,瘦的像根枯木一样,大谢氏讲话跟炮仗似的,他只有垂头听的份。
谢琅玉今个就上午清闲了一会,方才又在书房见了许多人,连口茶都没喝上,现下问起正哥儿,晓得他无大碍便不多问。
瑜姐儿离了娘亲一整日了,现下就要赖着明月,要明月抱着喂。
谢琅玉就抱她,对明月道:“你先吃,吃了再顾她。”
瑜姐儿最喜欢明月,最听谢琅玉的话,谢琅玉倒是不曾打骂她,他就是极有耐心,愿意花时间去磨。
瑜姐儿一到他怀里就乖了,谢琅玉抱她坐在膝头,喂她吃了两口蛋羹,瑜姐儿就想去玩小狗,谢琅玉问她是不是真吃好了,瑜姐儿犹犹豫豫半天,把一碗蛋羹吃完了才去。
明月见状,悄悄抵了一下他的手臂,小声笑道:“瑜姐儿怕你呢,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她爹爹……”
谢琅玉盛着汤,闻言笑了一下,也低声道:“我这么可怕啊……”
边上的宫人只守着,明月给他夹菜,边道:“这样才好呢,不然我总觉着日后都管不住她了……”
瑜姐儿现下就追着小狗满院子跑,那小狗长得很讨喜,圆滚滚的,脑袋歪着,呆呆地看来看去,仿佛不太认识这个院子,鼻子一抽一抽地嗅来嗅去,好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谢知也要逗瑜姐儿,拿了果子给她吃,小人捧了果子,自己吃一口,给小狗喂一口,再转回来要给自己吃,叫宫人连忙拦住了。
桌上几人都瞧着她,见状都笑了,讲这可不能吃一个碗里的。
明月叫人给瑜姐儿擦了手,笑道:“她昨个还抱回来个兔子呢……”
大谢氏疼瑜姐儿,道:“这孩子心善啊,什么都招她疼,多好啊……”
明月好笑,“您就给瑜姐儿贴金吧……”
大谢氏越讲越来劲,又看着谢琅玉,“你们还这么年轻,再生个小的,给瑜姐儿做做伴,这才叫好呢……”
明月连忙去吃菜,在桌子底下拿脚去踢谢琅玉,大谢氏是觉着孩子越多越好的,恨不得小夫妻加把油,再生一对兄妹出来才好,明月却觉着有两个小娃娃便够了。
明月以往听人讲,小孩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自己是没什么体会的,等到自己有孩子,才晓得真是多生了两幅心肝,还就这么放在外边走,母亲的心永远是提着的。
明月有了这两个小孩都发愁得厉害,可不愿意再多添负担了。
谢琅玉吃了口菜,咽下去了才笑着回话,“母亲,有两个小孩就够了,一个瑜姐儿,一院子的人都有的闹的……”
明月这么讲,大谢氏还能驳两句,谢琅玉确实轻易不改主意的人,大谢氏喝着汤,叹了口气不讲话了。
这一席吃到了亥时,几个小女郎还偷偷喝大谢氏的暖酒,喝得东倒西歪的,叫长辈们笑了好久,连忙让人带下去安置了,又坐着讲了会闲话,众人才各自打灯散去。
夜里,明月同谢琅玉都洗漱了,瑜姐儿今个还想睡在碧纱橱里,宫人们在收拾后边的床铺,在边上又搬了张小榻,因着瑜姐儿讲了,要同小狗一块睡,可亲热了。
谢琅玉拣了一副双陆在窗边下着玩,明月坐在边上翻话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里边的瑜姐儿正洗漱呢。
谢琅玉提及白日里小郎君们打架的事情,捏着手里的双陆棋,边道:“那个李家的小郎君,我方才在书房里见过了,约莫只到正哥儿的胸口……”
明月闻言,轻轻哼了一声,道:“打赢了难不成还光荣了?甭管年纪大小,打架就是不好,谁赢了都不好……母亲今个哭了好几场呢,你可不许鼓励他们这样……”
谢琅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几个小孩一齐糊弄人呢。”
明月提起这个就来劲了,把书合上,蜡烛差点被带出来的风熄灭了,明月靠近谢琅玉一些,一手撑在小案上,小声覆在他耳边道:“我也觉着奇怪呢,正哥儿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叫一个小孩把腿折了……源哥儿也怪的很,这里边,多半又跟那南北两边的事扯上关系了,我在外边不好讲……”
谢琅玉叫她讲话的热气烘得笑起来,抬手揽着她的肩膀,把人扯到自己的椅子上坐着了,两人就这么挤在一齐讲话,明月都坐不下,半边都坐在谢琅玉腿上了。
肉贴着肉,屏风后边还有宫人在收拾屋子,明月下意识笑着靠在谢琅玉的肩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抓着他的手指,小声道:“我觉着是为了源哥儿……李家那个孩子我原先也有耳闻,是个气性很大的……只是这么一遭过去了,源哥儿多半能清闲一段时日……”
李家如今势大,但到底是打南边来的,长辈们在朝堂中如鱼得水,底下的晚辈也搭帮结派,瞧着声势浩大,实则难以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