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抱着猫, 一路跑回了飞舟。

苏阳站起身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猫, 再看看他身后空无一人的树林：“师兄, 这就是那位……万前辈？”

“……”萧易一时无言，“这是万前辈的猫。”

“噢，”苏阳眨了眨眼，“所以万前辈呢？”

萧易回头看向树林，暂时还是没人跟出来, 他就地坐下, 把猫圈在自己怀中：“我们再等一等吧。”

苏阳忽然懂了什么：“师兄，这猫……该不会是你抢的吧？”

萧易没吭声。

苏阳震惊：“你不是说要好好地去请万前辈, 怎么能抢人家的猫？”

萧易咬牙：“成大事者, 不拘小节。”

被抢的灵猫倒是没什么反应, 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是被绑架的小猫咪”的自觉，在原地一趴, 开始舔起了自己的爪子。

可见，人类从未真正驯服猫, 只是猫选择性地驯服了自己。

三人又在飞舟上等了一会儿，树林那边终于传来动静，一架轮椅缓缓从林间驶出, 轮椅上的男人面色不善, 愠怒道：“姓萧的小子, 我过来了，快点还我猫！”

“您上来吧, 我带您和您的猫一起回浮光派, ”萧易说着下了飞舟, 帮对方推轮椅，“您放心吧，我说到做到，回去以后，我会治好您的。”

他强行把万苍推上飞舟，苏阳看到万苍的样子，不禁睁大眼，捂住了自己的嘴。

万苍并没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只问：“也是浮光派弟子？”

“是我师弟，苏阳，”萧易介绍道，“那边那位，是师叔清离。”

清离正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已经快睡着了，被点到名字才哈欠连天地爬起来，冲万苍点了一下头，低头看到正迈着猫步朝自己走来的灵猫，“咦”了一声：“哪里来的小猫咪？”

灵猫走到他刚才躺的地方，卧下来，晒起了他晒剩下的太阳。

万苍看了看背叛自己的猫，心情更不爽了，调转轮椅，进了船舱。

飞舟缓缓起飞，萧易让苏阳给万苍检查了一下伤势，苏阳道：“经脉和金丹受损，用派里的仙药应该可以治，不过是陈年旧伤了，恐怕要多治一段时间。”

“能治就好，”萧易心里一松，又叹口气，“万前辈这些年受苦了，要是能早点联系上他们，就算不寻回浮光派，给些灵药的话，也不至于伤势拖到现在。”

清离也从船舱里出来：“我给了他灵药，他服下了，让他先休息一会儿吧。”

顿了顿，又道：“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当年那场劫难过后，侥幸存活下来的千机阁门人为什么不去浮光派寻求庇护。”

萧易其实也很好奇这个问题，接话道：“为什么？”

“我问了师兄，师兄跟我说，这应该是林恙的要求，当时浮光派还不像现在这样强盛，如果千机阁门人大量涌入，当年的惨案可能会重演——当然，这是林恙的设想。”

“林阁主应该没想到江月还会这么强，千机阁出事时师兄正在闭关，结束后从化神跨入了炼虚，林恙在他出关之前就已身亡，自然不会知道这些。”

萧易：“所以，就算当时千机阁门人全逃去浮光派，浮光派也能护住他们。”

“嗯。”

“那岂不是平白受这些苦，”萧易向船舱内看了一眼，“好在是找到了，虽然来迟一步，但愿为时未晚。”

飞舟一路向浮光派回航，回到派中时，正是傍晚。

一行人直接去了含露居，江月还听闻万苍已被寻回，亲自出来迎接，他听到说话声从山下上来，看到出现在小院门口的人，视线扫过那架轮椅，最终定格在男人脸上。

旧人相见，一时竟四顾无言，半晌江月还才轻声开口，唤道：“万叔。”

他与林恙称友，林恙这样叫万苍，他也就跟着叫，修真界很少论师门辈分以外的辈分，但这是千机阁的规矩，他不忍破坏。

对于千机阁门人来说，万苍就是他们的长辈，从千机阁立派的第一天就在，一直到覆灭前的最后一天。

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他顶不住了，林恙便拉动自毁程序，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现在林恙已死，千机阁已灭，可万苍苟延残喘活了下来，居然还在。

当一个人见证了一个门派的建立、兴起、衰落，看着小辈们来了又走，看着旧人逝去，数千年心血毁于一旦，他会是什么心情？

江月还看着他，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时间。

他修道至今三千年，似乎很长，又似乎太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于万苍来说，也不过生命之中一位过客，而万苍于这天地来说，亦不过渺小一粒尘沙。

“道”之一字太过浩淼，究竟什么样的人才算真正得了道，跳出这一隅，成为天道？

“……小还，”万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那声音有些嘶哑，“可别喊我叔了，林恙那小子就会拉你下水，别跟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