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屏风后烟气散尽,原本温热的沐浴水早已经失去温度。
信件用蜡密封,奚新雨小心拆开阅读,越是往下看,脸上神色越是凝重。等看完信,她双手撑在桌子上,居然低头发起了呆。
两个小姑娘受杜大娘委托,过来喊奚新雨过去用晚膳。她们在门外喊了两声,未得应答,便小心翼翼凑近,推开门,靠在门框上往里望。
正是日暮时分,好在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借着余晖,她们能看到奚新雨就站在房中。她的裙摆上染着金色的夕光,但上半身却严严实实藏在阴影中。
“管事?”一个小姑娘小声唤道,“吃饭了。”
奚新雨这才有了动作,她僵硬着侧过神:“嗯,知道了。”
换在平时,两个小姑娘估计早就笑着跑过来拉她一起出门。但今日房中氛围不对,两人对视一眼,规规矩矩不敢乱动。
可奚新雨只是应声,脚步并不动,小姑娘歪着头,又唤了一一遍:“管事?”
奚新雨淡淡道:“你们先去吧。”她顿了顿:“我随后就到。”
小姑娘点点头:“好。”
她们贴心帮奚新雨将房门重新关上,静悄悄离开此地。
这天一直到孩子们吃完饭,也没有见到奚新雨出现。在他们没注意到的角落,奚新雨批了件斗篷,伸手找来杜大娘吩咐了几句,便趁着夜色离开抚幼院。
她一路急行,来到古琢的府邸,被人请到书房。
书房中染着一盏灯,四下无人,安静得能听到屋外的蝉鸣。奚新雨坐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之前那封信纸,借着烛光重新读了一遍。
“……沈桐领军重击匈隼单于,但与战中受击落马,身负重伤呛血不止。形势紧急,负伤一事未敢公布,沈元帅依旧亲自带兵,直至严霞关,终不支昏迷。伤势恶化,军医束手无策……”
看着这些文字,奚新雨只觉得无比刺眼。
信件从殷州送到这里需要小半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沈桐如今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脚步声,奚新雨起身朝外看去,却只见到古琢的亲信李濯。
“古琢呢?”奚新雨开门见山询问道。
李濯连忙行礼:“管事稍安勿躁。”他咽了咽口水:“将军昨日已经启程前往殷州,目前不在府内。”
“他去殷州了?”奚新雨皱眉,“他比我更早得知沈桐受伤的消息。”
“呃……”李濯有些窘迫,“消息我们也是不久前接到,将军也不知道该如何告知管事,不是故意隐瞒。”
奚新雨捏着信件一角逐渐用力,信纸渐渐发皱。
李濯连忙道:“将军已经前往殷州,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最新消息。只要有消息传来,小人一定第一时间派人去抚幼院告知管事。
“还请管事宽心,回抚幼院暂时等待。”
“备马。”奚新雨开口。
李濯不明所以:“呃,管事要往何处?”
奚新雨往门口走:“备马,我自己去殷州。”
李濯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殷州还在与匈隼对峙,管事去那一处做什么?”眼见奚新雨已经出了书房,他连忙跟上,边走边说:“管事,殷州那边有燕樾小将军坐镇,如果古将军也赶了过去,不会有事情的,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知小人,小人立马去信为您妥善办理。”
“我说了,备马!”奚新雨终于停下脚步,转头对着李濯道。
她这一句提高了音量,难得泄露出些许情绪,让李濯整个人都震了震。
“呃……”李濯不敢再过问,“小,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去安排。”
他不敢耽搁,直接小跑起来,眼见着就要跑出这方院子,却在刚跨出院门后停住了脚步。奚新雨目光余光瞥见他似乎想要弯腰行礼,但刚低下头又重新抬了起来,应该是被对方给制止住。
将军府中古琢不在,一般都由李濯这个亲信当家。府中还有什么人,值得李濯弯腰行礼?
奚新雨想到什么,朝院门外看去,可来人恰好被院墙挡住,看不到半点。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具体的猜测,院外突然响起一个清润的男声:“怎么我好不容易回到这里,你却要去殷州?”
奚新雨上前两步,一举跨过院门,侧身便对上沈桐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对方长身玉立,着一件浅色常服,立在灯下,脸上映着融融的暖光。从身形上看,沈桐比之前离去时要瘦削不少,脸色也透出两分苍白,一幅久病初愈的模样。
奚新雨蓦地吐出一口气,浑身像卸了劲一样慢慢从紧绷软和下来。
沈桐上前:“来得这么快?用膳了吗?”
奚新雨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没死?”
“托你的福。”沈桐张开手粗略展示了一下,“活得好好的。”
奚新雨打量他两眼,终于彻底放下心。她看着这张熟悉的,略带着些岁月痕迹的脸,抿抿唇,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