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已经完全没把心思放在身后的赵青云身上了。他也完全听不进去赵青云在说的话。

他现在一心一意地屏住呼吸, 憋不住了，就快速地吐一口气，再用鼻子又轻又猛地吸一口气。

这是为了防止和泪水一起往外涌的鼻涕滴落。

纸巾被他放在桌子的角落, 要伸长手臂才能够到。而他现在什么动作都不想做, 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谁也看不到的空间里。

但哪怕他极力忽视，赵青云的存在感依然强烈地炙烤着他。

杜若坐得笔直。

小学生时代, 在老师转身板书, 同学们动来动去、交头接耳那会儿，杜若会为了老师转身后的一句表扬, 独自端正坐好。

他现在坐得比小学生时代更加笔直。

但不是为了赵青云的表扬, 只是为了让赵青云挑不出态度的刺。

……呜哇，为什么我会和这种大魔王一个寝室！

“哭什么？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赵青云淡淡地说，“我充其量只是戳穿了你假装不知道的事实——啊。”

他的嗓音里写满了恍然大悟：“看来你自己也知道你在过什么样的人生。原来你就是在享受这种可悲又废物的人生？”

又不是我自己想被人欺负，杜若想。

反抗又没有用。反抗不仅没有用, 失败之后还会让更多人的旁观者嘲笑。

嘻嘻哈哈地、无事发生地、轻描淡写地过去, 最多也就是被人说“那个人也太好欺负了吧”之类的话。

如果运气稍微好一点, 还会有看不过去的人稍微帮着一些。

大不了就是变成团宠嘛。

就是那种人群里谁都可以小小地欺负一下, 然后引得哄党大笑的人。

只要自己不觉得受伤, 就真的不会受伤。只要多数人都觉得好笑, 就真的会高兴。

我选不了会不会被人欺负, 总可以选被欺负之后做什么反应吧？

杜若很小声地说：“又、又不是, 所有人都、都，遇到什么、什么困难，都可以, 克服的。”

细弱的泣音混在他的话语之中, 虽然杜若努力控制着抽噎, 放缓了声音，但赵青云还是花了点时间弄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啊。”赵青云微笑，“你只要点头同意就可以了。连这一步都不踏出去？”

“你又、又不能，每次，都，帮我。”

“哼。”赵青云说，“你凭什么就敢说我不能呢？”

因为你本来就只是心血来潮地这么做而已嘛，杜若想，你平时大部分时间根本就懒得理会我的。

说到底，你只是恰巧和我住到了同一个寝室里。

不是关系有多亲近，感情有多好，不是为了我遇到的事情生气。

你只是在生气“这件事”，而不是生气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

可惜他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只能绷着脸慢慢地摇头。

“至于那个罪魁祸首，既然你拒绝，那就算了。”赵青云说。

“……才怪。”杜若超小声逼逼。

“虽然各方各面都普通得要命，倒是也不算很笨。”赵青云微笑，“确实，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我和几个相关人士稍微聊了聊，他未来几年的生活大概会变成地狱模式吧。”

“……”惹不起惹不起。

气氛终于松懈了一些，杜若也敢伸手去抽纸巾擦脸了。刚才精神紧张还没发现，这会儿他才发现脸上的泪痕已经半干不干，感觉十分怪异。

擦完脸还擤了鼻涕。

擤鼻涕的声音还是不小的，哪怕杜若没怎么用力，声响也传遍了整个寝室。

杜若这才迟钝地发现整个寝室安静得过分。

仿佛另外两个室友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两个既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的尸体。

“……”惨了，他们不会听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了吧。

相比起之前自己遇到的X骚扰是件，杜若更害怕室友们因为他决定忍气吞声，看不起他。

就像赵青云。

不过来自赵青云的看不起根本没所谓啦，少爷虽然口里不怎么明说，但明摆着就是“少爷我谁都不怎么看得起”的态度……

杜若觉得吧，自己已经是少爷看不起的那些人当中，稍微被他看得起一点的人了。

尽管有身为室友的加成。

他紧张地把脏纸巾揉成团，悄悄去看照清和、齐骥两个人的反应。只是稍微一扭头，他就对上了照清和饶有趣味的视线。

照清和百媚横生，隔空飞了个媚眼，又骚气十足地张嘴空咬了一下。

“……”饶是杜若也无语了片刻。

香玉肯定不会因为他忍气吞声就对他有什么看法。

杜若紧张地指了指另一边的齐骥。

照清和露出会意的表情，也指了指自己和齐骥，慢慢地用口型说：“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