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皇宫。

天光放晴, 一名劲装侍卫疾步而来, 奔入一处殿内，向正在抚琴的男子禀告。

“公子，女帝陛下不日将下嫁北歧摄政王。”

闻言，琴音乍停，最后一个音符生硬, 像是被人强行收回。

年轻男子坐于七弦琴前，琴弦上的手指略僵, 却终是将一曲奏罢。

饶是如此，方才的失态，足以昭示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为何？”清离蓦然掀眸, 清润的瞳眸里已是起了波澜。

今时今日的他，已经拥有全然一新的面孔。

他的容颜清俊, 毫无昔日的伤痕。他的骨子里自带一股子淡漠, 若清风朗月般的气质, 胜过西楚一众贵族子弟。

若非亲眼所见, 侍卫不敢相信，这位令西楚众多未婚姑娘倾心的公子，竟然也会有焦灼的时候。

侍卫一五一十地禀道：“北歧摄政王恋慕女帝陛下多年，早在一年前就向女帝陛下提起过亲事。女帝陛下先前一直在斟酌。这几年来, 西楚的各大门阀一直在反抗先帝先皇后的新政, 怂恿各地地主的暴动, 想办设法迫使陛下退位。陛下为西楚百姓着想, 为了对抗西楚门阀势力, 才考虑借北歧之力，来威慑西楚门阀。”

清离皱了眉，“我先前曾帮陛下出谋划策，教其如何打压门阀势力。陛下为何还要牺牲自己？”

侍卫面露难色，想来想去，终究将慕容央的原话吐露出来：“女帝陛下说……说公子是外人，又与西晋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总是让公子参与到西楚国的朝政中，怕是不妥。”

清离不由得收回手指，摇了摇头，倏然笑了。

他问道：“北歧摄政王的条件，只是让女帝陛下下嫁？”

侍卫：“并非如此，他说，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和女帝陛下婚后，没办法时常在一起。所以，他想要征得女帝陛下同意，让他将一支精兵驻扎在西楚国都，以便他能常来西楚探望陛下。”

清离的眸中忽现错愕之色，“陛下同意了？”

“同意了。陛下说，他的这支精兵说不准能威慑到西楚的门阀势力，令双方相互掣肘制衡。”

“胡闹。怕只怕还没威慑到对方，她就先引狼入室了。”青色的袍裾拂过七弦琴的边缘，清离站起身来，往外而去。

不多时，清离即是步至慕容央的寝殿。

慕容央正身着一身雪白无尘的凤袍，坐在庭院内烹茶。

数名侍女立在她的身后，整齐地站成一排，若众星捧月。

听得清离的脚步声临近，慕容央浇上第三道水，抬起一双剪水双瞳，面露浅笑。

三年如一日，她还是那般高贵优雅，若冰山雪莲，是西楚国百姓心目中最美的神女。

“公子请坐。”她抬起纤纤玉手，示意清离坐到她对面。

清离掀袍落下，接过慕容央递来的新茶。

他以茶碗盖拨过茶汤，看着茶盏中沉沉浮浮的绿芽，联想起慕容央烹好茶的时间，怎会如此之巧？

“陛下在等在下？”虽然是云淡风轻的口吻，却是含了分笃定。

慕容央没有遮掩。

“公子不是在准备近日离开西楚的事么？”她落落大方地为自己再倒了杯茶，笑望着他，“再怎么说，公子留在西楚的三年里，也算是与我相识一场。你若要离开，我自当是要为你送行的。”

清离没有茶水饮下，而是将茶盏搁置到石桌上。

“确实有这个打算。”他坦诚道。

闻言，慕容央的一双眸内蒙上点点湿意，但很快，即是被她隐去。

她垂下纤如蝶翼的羽睫，看着杯中映出的姣好面容，语声如常，“不知公子接下来要去哪里？我好让人提前为你打探路线。”

清离不答，而是扫视四周。

觑见道旁的一草一木，以及宫室内的一砖一瓦，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里起了些微波澜。

三年了。

三年前，他来到西楚，由西楚太医署的太医在他脸上和腿上动刀子，才得以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的过程并非完全顺利，幸而，这位被视作神女的女帝，会愿意陪着他，愿意了解他所经历的一切，愿意为他奏曲，同他一起挨过难关。

在西楚国的三年以来，他逐渐习惯了西楚这个国度，习惯了得以新生的自己，习惯了陪在自己身边的这位红颜。

她会同他在春日里，执伞漫步雨下，亦是会在冬日里，同他雪中抚琴吹箫。

她是一位难得的红颜知己。

只是，他们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

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云雾。

那层雾从未被拨开。

清离沉思良久，低吁一口气。

待回过神来，他凝眸询问：“陛下和北歧摄政王的婚事是真的吗？”

“你都听说了？”慕容央示意身侧的侍女们都退下。

身边的人少了，她也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