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境生做了一个梦, 一个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的梦。
梦里的场景杂乱无章,变幻无常, 一会儿是无边的黑暗,一会儿又是无限的光明,来回交替,唯一不变的是那两双女人的手。
一双不断折磨着他, 一双时而折磨时而安抚着他。
都说梦里感受不到疼痛,可是痛苦的感觉依然真实存在,被短暂的安抚延长放大的折磨变本加厉,如同逐渐凝固的水泥浆, 将人困在其中,无法动弹, 只能任由那股窒息感扼住喉咙。
于是他放弃了求救的念头, 放任黑暗一点点吞噬自己。
可就在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一道声音裹挟着微弱的光, 突然从水泥缝里挤进来, 好像在叫他的名字, 听上去有些熟悉, 慢慢拼凑成一张人的脸。
在即将完整看清楚之前,梁境生霍地睁开了眼。
光消失了。
眼前的画面和刚才的梦境重叠在一起,一层深似一层的黑暗就是一切, 除此之外, 再无其他。
这让梁境生仍有一种在做梦的错觉。
于是他重新阖上眼, 试图压下还在心头盘旋的不安, 却忽然感受到手上传来一阵陌生的温度,微微一怔,而后视线向下,看见了正伏在床边的姑娘。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手也没有松开,反而紧紧地、用力地握着他,似乎想要给他力量,这种感觉温暖又安心,和梦里的完全不一样。
心头的不安烟消云散,眼底的阴霾也一扫而光。梁境生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每一寸肌肤。
潮水般的夜色已经涨得很高了,从窗口漫进来。
在被淹没之前,他得救了。
也许他的世界根本不需要光,有她就足够了。
其实林闻笛这一晚上睡得也不太踏实,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刚睁开眼的瞬间,她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直到视野里陌生的景象提醒着她这里不是她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床上,整个人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
是专属于梁境生的味道。
等等,梁境生?
一想到这个名字,有关于昨晚的记忆全部回到林闻笛的脑子里,她看了看旁边的枕头,发现最重要的人没了踪影,于是赶紧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谁知刚撑起身子,耳畔突然响起要找的人的声音。
“醒了?”
林闻笛倏地停下动作,扭头看了看,没想到梁境生竟然就在床边。
黎明前的光线呈现一种深蓝的色调,他坐在轮椅上,昨晚的虚弱感消褪不少,看上去终于有了一点精神,眼睛却一直看着她,似乎她睡了多久,他就在旁边守了多久。
见状,林闻笛顾不上说话,身体比大脑率先反应过来,立马探过身子,伸手去摸他额头的温度,确认已经几乎退烧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紧接着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不对,你什么时候醒的啊,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为了把床让给我?你应该叫醒我的……”
从她这副着急的模样不难想象她昨晚受了多少惊吓。
梁境生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尚未恢复血色的唇角牵起一丝笑,没有一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打断了她的话,安抚着她。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
他打开床头的灯,柔和的光线并不刺眼,霎时驱走黑暗,又说道:“昨晚辛苦你了,不过以后这种事交给严寒就好,你不用守着我。”
“没事啦,谁照顾你不都是照顾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林闻笛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想也没想,直接说出提前准备好的回答,下一秒又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话不太吉利,赶紧纠正着他。
“呸呸呸,哪儿还有什么以后啊,以后你都得健健康康的,知不知道?”
这话说得又有些蛮不讲理,好像他想健康就能健康似的。
但就算毫无逻辑而言,梁境生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附和着她。
至于林闻笛,她才不管什么逻辑不逻辑的,只要他点头答应就是最最标准的回应了,而后她又看了看时间,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一个晚上没回去,吕琼该担心她了。“既然你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回家了?”
“嗯。”
梁境生应了声,准备送她,见状,林闻笛立马阻止道:“你就别送我了,快再回去睡会儿吧。”
虽然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考虑到过去吃过的种种亏,她不敢掉以轻心,话音一落,连鞋都来不及穿好,随随便便套上便往外跑去,像是生怕被他追上。
和她一起走出院子的还有完成任务的袁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