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傅昭华吃了汤药，便就睡下了，到了晚上便没了睡意。内室里留了一盏灯台，就着昏黄的光能看到秋香色床帐上绣着的海棠花。

嫣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

傅昭华盯着那朵海棠花，眼帘就渐渐模糊起来，她总觉着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她又回到了那个飘着苦药味的兰雪院。

后半夜里下起了小雨，傅昭华听着淅沥的雨声，才渐渐有了睡意，但依旧睡得不是很安稳。五更的梆子声从夹道传过来，傅昭华就醒了，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她从床上坐起来，睡在一旁的茂兰也睁开了眼睛，皱着眉问，“这会子还早，小姐不再睡会了吗？”

昨儿晚上傅昭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茂兰也没敢睡过去，直到身旁的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她才起来看了一眼漏壶，见是四更了。

一夜没有睡好，傅昭华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一圈淡淡的青痕，她摇了摇头道，“不了，咱们去祠堂那里看看。”

傅氏祠堂就在正房大院的南面，里面供奉着她祖父、父亲和母亲的牌位，她既回了傅家，是要去上一炷香的。

雨倒是不下了，天色却还阴沉着，茂兰拿了一盏明瓦灯笼照路。这时候大多数人还没有起来，只有几个上夜的婆子笼着袖子坐在台阶上打呵欠。

祠堂的门并没有落锁，里面的蜡烛燃了一夜，蜡泪汨汨的流着，顺着灯台滴下来。地上放了三张蒲团，傅昭华跪着磕了三个响头，方将茂兰递过来的燃香插进香炉里面。

供桌上摆了很多牌位，傅昭华看到祖父傅修儒的牌位上已经落满了灰，下面摆着的是她父亲和母亲的牌位，也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她踮着脚将牌位拿下来，用锦帕仔细擦了又放回去，这才出了祠堂。这么多年她没有回来，也不晓得还有没有人为这三个牌位上过香。

回木樨院的路上傅昭华一句话都没有说，她脸色低沉，眼圈也有些红红的。等在廊下的息桐一看到傅昭华的身影，就快步迎了上来。

昨儿晚上是茂兰值夜，她睡在抱厦里没有听到内室的动静，哪里想到起来一看屋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问了外面上夜的婆子，才知道傅昭华和茂兰一块出去了。

息桐摸了摸傅昭华的手，中组合眉头询问道，“手怎么这样凉，你们去哪儿了？”

傅昭华一直低着头，坐在暖炕上一言不发。茂兰叹了声气，小声的和息桐说，“小姐今儿早起非要去祠堂不可，出来……就一直这个样子了。”她扭头看了一眼傅昭华，又担忧的道，“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刚来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这样闷闷不乐的，昨儿晚上更是到了四更才睡下。”

息桐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倒了一盏温水捧到傅昭华手里，“小姐喝这个暖暖身子……”她低声道，“咱们今年也去寺院清休几日吗？”

傅昭华闻言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息桐道，“自然是要的，等会子我去熙中堂给伯祖母问安的时候给她提一下这件事情。”

若不是息桐提起，傅昭华都有些忘了，再过几日就是她父母的忌辰，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寺院斋戒一段时间。

傅老夫人听了叹了一声气，让秦氏将这件事情吩咐下去，傅昭华前脚刚回到木樨院，秦氏派来的婆子就到了。

傅昭华穿着一件粉青色的半袖比甲，倚在金丝攒绣的靠背上，看上去有些懒懒的。那婆子不敢怠慢，她跟着麝兰进来，还没走到跟前就跪在了地板上行礼。

傅昭华听到声音，抬了抬眼皮，息桐就将那婆子搀了起来。傅昭华坐在暖炕上没有动，缓声问道，“我刚来这里，不知妈妈该怎么称呼？”

“老奴是二太太房里的，专管夫人和姐儿们出行，他们都叫老奴邢婆子。”程游送傅昭华回来的那一天，邢婆子是见过程家的阵仗的，虽说面前的姐儿没了亲娘亲爹，但捱不住人家有个好外家，将来又是要嫁到顾家当主母的，她讨好还来不及呢。

傅昭华听邢婆子这样说，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来。上一世她被顾家退亲后，就是邢婆子带着众人将她屋子里的东西都搬了出去，还骂骂咧咧的对着她啐了一口。

看着她如今这般讨好的模样，谁又能想到后来呢。

傅昭华轻轻笑了一下道，“邢妈妈，你时常打理这些事情，定然知道哪里最适合清休……那要你的想法，我该去哪个寺院？”

邢婆子弓着身子，笑得一脸谄媚，“咱们府里夫人和姐儿们进香，都是去明觉寺，那里香火旺盛，世家贵人们也大都去那里，要老奴说，姐儿不如就去明觉寺。”

傅昭华闻言摇了摇头，“那里好倒是好，不过我是去清休的，还是找个清净一些的寺庙为好，妈妈以为呢？”

上一世这个时候傅昭华就去了明觉寺，只不过后来嫁到陆家，她就不太去明觉寺上香了。确实如邢婆子所说，江宁一带的世家贵人们大都去明觉寺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