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腊月初三,便是“棋会”。在这龙州大地上,即使是个乡野村夫,也能说上几句棋道弈理,行商走卒街头赌棋设局俱是常有,文人士子为一张真假未辩的棋谱争得头破血流更是屡见不鲜,就连一些个日子过得拮据的人家,省吃俭用攒下些薄财,宁肯放弃把孩子送入学堂,也要找个通棋道的师父,学上几手本事的。作为龙州人,若是不懂棋道,长大了怕是要讨不到老婆的。司马长安曾向龙主提出过“限棋令”,意欲遏制这种风向,奈何却在朝堂上反响平平,反被人暗地里笑作技艺不精,不得弈中妙理。
因此,近一个月以来,作为天下第一盛会的举办地,洛城已被来自各处的棋手挤得满满当当,路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客栈、酒家天天供不应求,热闹程度比之新年更甚。
洛湖西岸的一条街上,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缓步走着。那小道士少年心性,见了路边各色叫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左顾右盼兴致盎然。老道士怕他没心思看路跟丢了,便拉着他到自己身旁,故作神秘地问道:“青牛啊,你可知道,这世上棋院千千万,像江左的守静楼,龙都的西铭轩,比起白鹿棋院来也是只大不小,却是为什么这每年的‘棋会’,偏偏只办在这洛城么?”
那小道士自然是被风晨在江南救下的男孩李青牛无异了,他知道旁边的便宜师父赵闻道行走江湖多年,肚子里的奇闻异事最多,便也来了兴趣,好奇地追问原因。
赵闻道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捋了把胡须,方才说道:“这是因为,这白鹿棋院的第一位院长,最初只是位樵夫,叫梅质。传说一日他进深山里砍柴迷了路,误打误撞进了仙境,碰见了两位下棋的老者。那两位老人一位衣冠似雪,龙行虎步,一位身着黑衣,金发披肩。他便站在边上看了许久,直等到两人棋罢,方才被两位老者召来一只白色神鹿重新送回人间。奈何天上一日,地上百年,等他回到家,发现早已世移时迁,和他同辈分的人,一个个都过世了几百载,就连他进山砍柴随身携带的斧头,斧柄也早已随着岁月腐朽。他便索性静下心来,凭着惊人记忆,竟将两位仙人的棋局一一绘制出来,汇成一本《烂柯法》,并凭着此法创立了白鹿棋院。据说这本书玄妙无双,谁若有幸看上一页,棋力都能突飞猛进,神勇莫挡。于是后人便将梅质奉为棋祖,为了纪念他,便有了这每年一次的‘棋会’。”
李青牛听得神往,自语道:“那《烂柯法》竟这般厉害。若我能得到此法,当上国手,天下闻名,到时候便可光明正大地回到家去,将那些坏人一个个都收拾了!”
赵闻道照着李青牛的脑袋就是一巴掌,“痴儿!净想好事。你可知那《烂柯法》作为白鹿棋院至宝,他们一个个把那破书看的比自己媳妇儿还重要,藏得比偷养的情人儿还严实,岂是肯随便就能给人看的?除了当年老龙主龙猛仗着铁马凉刀,硬生生逼着从白鹿棋院誊抄了一份,搁在了龙宫大内的藏书楼里,后来铸就了龙家的两位‘棋圣’。这天下间有幸能得见《烂柯法》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多少棋手执着一生求而不得,最后惹出心魔,铤而走险又惨遭伏诛。我们出家人还是莫要生此念想走入歧途,踏踏实实才是正道。”
李青牛“哦”了一声,耷拉着一张脸,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小声咕哝道:“不看就不看,装什么正经,有踏踏实实的出家人坑蒙拐骗想老婆的吗?婉儿姐姐说你个老头最不老实,我看一点没错。”
赵闻道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叫什么姐姐,没大没小,那是你未来的师娘。”
李青牛不服气,“我本来是叫的师娘,可婉儿姐姐不让啊,说那样被你占了便宜,远不如叫姐姐好听。你若不许,回客栈找婉儿姐姐理论去,打我算什么。”
赵闻道气的吹胡子瞪眼,刚要举起再赏这小子一巴掌,却瞥见了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走来,仔细看了看,确认了是风晨,便再也顾不上生气,一把拉住李青牛,钻入一条巷子,改换其他地方骗银子去了。
却说风晨这几日奔忙不休,还真查出了不少线索,小到地方豪绅富贾,大到朝廷命官,甚至江左第一棋社守静楼,都与金乌族有着些不清不楚的干系。这不仅得益于“龙隐”众人没日没夜的不眠不休,还有花月阁旧部的暗中相助。而当风晨察觉后,对花月蓉便愈发地心疼和思念。
随着棋会临近,龙弈也要他暂时停下手中事务,抽出身来一起共飨盛会,风晨也知不急在这一时,且如今这洛城这般热闹,免不了混入些三教九流牛鬼蛇神,“龙隐”等人皆是驻扎在此,他也用不着四处奔波。于是他便随龙弈一起住进了洛城山上的那处山庄别墅。此时闲来无事,便带了龙牧若上街转转。远远地便看见赵闻道那杆破幡旗,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走近打声招呼,那浑道士便着急忙慌地拐弯溜走了。
风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懒得再去追他,扭回头向着龙牧若问道:“日日都见小牧川与你黏在一起,怎么今日却不见了?”
龙牧若手里攥着一支冰糖葫芦吃得兴起,听到风晨